在明亮的手电光芒下,稀疏的几缕头发、乌青且带着?细小伤口的头皮,烧得几乎面目全非的脸,以及布满烧伤的身体,全都清晰可辨。
它的眼皮因为面部皮肤的烧伤而被粘连在了一起,只有两个花生?米大小的洞,让它能够窥见外界的情况。
干瘦的身躯像是从?来?没有吃过?一顿饱饭,每一处的骨骼都突起很高,如果不是还有一层皮肤,这具身体就与?骨骼标本没有什么区别。
在左青和裴修的注视下,它小小的眼洞颤了两下,接着?张开歪斜的嘴发出了一道嘶哑的声?音。
干枯的双腿用?力一蹬,瘦长的双手便像野兽的利爪一样朝二人抓来?!
两人一左一右飞快避开,同时挥动武器,两面夹击,毫不犹豫地攻向它的要害部位。
它猛一扬手,手肘与?左青的手臂相撞,竟撞得她忍不住痛哼一声?,倒退了好几步!
——它的力气非常大,但似乎也只有力气比较大而已。
因为就在它攻击左青的同时,裴修那?一边已经得手,一刀刺进了它的后背。
它立刻发出一道凄惨不甘的怒吼,但声?音却嘶哑得几乎听不清。
裴修不敢停手,用?力拔出刀子?,又一刀刺了过?去。
它挣扎着?反抗,整个身体狠狠撞了过?来?,“噗嗤”一声?,整把刀刃都被它撞进了身体里?,深深陷在其中!
与?此同时,它撞到了裴修身上,巨大的力量将他碰得往后一跌,嘭的摔了下去!
这力量实?在太大了,他毫无?抵抗之力,摔倒之时后脑勺狠狠磕在地面上,顿时一阵眩晕。
他只来?得及撑了撑身体,就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左青本想再补一刀,但这分不清是怪物还是鬼的东西已经直挺挺地倒在了裴修旁边,身体抽搐了两下,就不再动弹。
她连忙去看?裴修,喊了两声?却没什么反应。想了想,她转身去拖起怪物的双臂,将其拖向隔壁的房子?。
它力气虽然大,但骨瘦如柴的身体异常地轻,左青就像拖着?一只旅行箱似的,轻而易举的把它带出了空屋,并很快来?到隔壁人家门外。
她把尸体扔在外面,跑进去找人求救,不久张午就得到消息,带着?两个镇警和医护人员赶来?,将裴修送进医院。
左青跟去医院守了会儿,医生?检查后说是脑震荡,没什么大问?题。
她等了半夜,在天色渐亮的时候他才醒过?来?。
见他醒了,人也没傻,她便给他倒了热水,离开医院去找张午。
那?具看?起来?有些恐怖的尸体就被放在警局里?,已经经过?简单的检查。
在明亮的房间里?,尸体闭着?眼睛静悄悄地躺在灯光下,身上的每一处都被照得无?比清晰。
左青和上次看?到的时候稍有不同,那?时在黑暗中,会觉得有点瘆人,现在再看?却只觉得它可怜。
它身上原本披着?一张破破烂烂的布充当衣服,现在被扒下来?了,整个身体没有任何遮蔽物,那?浑身上下的伤痕,看?起来?就更加可怖了。
除了大片的烧伤外,它的四肢和肚皮上还有许多小水泡,像是刚刚才被类似烟头的东西烫过?,与?那?几个死?者身上的差不多。
张午说:“你看?看?后面。”
他动手慢慢将尸体翻了过?来?,露出后背。
背后,是血淋淋的一大片烂肉。
“这是被长时间拖行所留下的伤口,我?们猜测应该是被汽车之类的工具在马路上拖行所造成?的。”
张午有些不忍心看?,偏着?头叹了口气:“真不知道小珍到底受了多少苦啊,这到底是谁干的?”
左青看?了他一眼,说:“还能有谁,那?几个受害者咯。张伟的尸体呢?检查过?了吗?”
张午点点头,疑惑道:“有件事很奇怪……他可能是自杀的,上吊自尽。脖子?上有勒痕,我?们也在那?座房子?后面的树枝上找到了被绳索勒过?的痕迹。”
左青心想,估计是张伟当晚被小珍抓走之后知道自己?的死?期到了,为了表示愧疚,乞求对方让他自我?了断了。
不过?现在人都死?了,这些也只能是猜测。
目前的问?题是,既然给这座小镇造成?威胁的小珍已经死?了,为什么他们的审判还没完成?呢?
左青想了想,说:“我?先去趟医院。”
医院里?除了裴修外,还住着?那?个幸存的中年女人。
她的名字叫齐梅,自从?获救以后一直表现得浑浑噩噩,什么事都没说过?。
左青到医院先去看?了看?裴修,他正扶着?墙想往外走,一步一步走得慢吞吞的,像个行动不便的老年人。
见到她,他笑了一下,问?道:“你是来?找齐梅的吧?”
左青面不改色道:“不是的,我?来?看?你。”
他笑容更灿烂了些,温声?道:“我?没事,一会儿就好了,不用?担心的。不过?你来?得正好,我?刚才想了下,小珍已经解决了,任务却还没完成?,可能是需要我?们把那?些人做过?的事情公之于众。只有让所有人知道真相,才算真的解决了。所以,你现在去找齐梅谈谈好吗?我?本来?打算去的,但头还有些晕,走得太慢了。”
左青到齐梅的病房时,她正躺在床上盯着?窗外的树叶看?得出神。
她似乎都没听见脚步声?,直到左青走到她面前挡住视线,她才回过?神来?,露出有些惊讶的表情,嘴巴开合了两下,又及时反应过?来?赶紧闭了嘴。
很显然她是在装傻,从?她被救出来?的时候起,就一直在装傻。
只有这样,警方才不会撬开她的嘴。
而那?见不得人的秘密,是即使已经害死?了自己?的儿子?,她也绝不肯说的。
左青和裴修早就对此心知肚明,但当时他们并不知道真相关系到任务成?败,所以一直没来?逼她说话。
现在却不一样了。
左青在她床边坐了下来?,开口问?:“小珍已经死?了,二十年前你们对她做了什么?”
她身体颤了下,瞳孔涣散地念叨道:“小珍……小珍……”
左青笑了:“别装傻了,你最后趁我?现在愿意跟你好好说的时候赶紧说,否则一会儿受苦的还是你。要不要打个赌,看?是我?要对你做的事情狠,还是你们对小珍做的事情狠?”
齐梅抬起眼皮快速扫过?她,眼珠转动了几下,却还是不肯开口。
左青歪了下头,目光平静地看?着?她,却慢慢抽出了刀子?来?:“不肯说没关系,你听我?说的对不对?你们刮了她的头发,用?烟头在她身上烫满了水泡,又用?汽车或者别的交通工具拖着?她在马路上狂奔,让她的后背被路面磨成?了肉酱。当然还不止是这样,光是这些不足以让你们始终保守这个秘密,也不会让你们在那?之后就突然从?好朋友变成?陌生?人。”
她挥起刀子?,贴在齐梅的脖子?上,笑说:“你们把她杀了,是吗?”
话音才落,齐梅的身体狠狠地抖动了两下,随即一滴眼泪划出眼眶。
随着?这颗泪珠的滚落,她似乎终于放弃了抵抗,“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哭声?中,夹杂着?懊悔的话语:“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我?早就后悔了!我?真的好后悔当时做了那?些事……我?对不起小珍!我?们都对不起她!”
在受到他们的欺负之前,小珍的外貌就已经很可怖了,浑身几乎没一块好肉,布满了烧伤痕迹,皮肤东一块西一块的鼓着?奇怪的包,偶尔还有伤口会化出脓水,总也无?法根治,因此被镇上的许多人叫做□□。
整个小镇几乎没有人对她好,除了张伟一家三口。他们是唯一邀请她到家里?吃了顿饭的人,也是帮她在树林里?修起遮风避雨的小木屋的人。
只有在张伟一家人面前,小珍才勉强像是个人。
张伟对她很好,除了给她好吃的之外,还会教她认字,每当她学会一个字的时候,就开心得手舞足蹈,连嘶哑难听的笑声?也显得清澈了许多。
但是在其他人眼中,张伟居然和这样一个恶心的怪物一起玩。
于是在学校里?,以严息为首的三人组开始了对他越来?越严重的欺凌。
直到某天夜里?,三人去酒吧喝多了酒无?所事事,不知谁提了句想把张伟和小珍叫出来?,看?他们亲嘴。
这一句话就成?了一切的开始。
他们先叫出了张伟,然后一起去树林里?,直接破门而入,把正在睡觉的小珍抓了出来?,逼张伟和她接吻。
两人不愿意,就被他们拳打脚踢。
张伟性格懦弱,挨了打以后就只能缩在那?里?不敢反抗了,甚至被打得尿了裤子?。
但小珍不同,她嘶声?大叫着?,用?尽全力咬了严息一口。
严息顿时火了,不再小打小闹,直接就拖着?她往大路上走,一直拖到路边的汽车后面,命令张伟去后备箱拿绳子?绑人。
张伟怕挨打,不声?不响地照做了。
直到他看?到严息把人绑在了汽车后面,才知道对方的意图是什么。他开口求饶,却又被打了一顿。
他就不敢再说话了,被三人塞进后备箱里?,听着?小珍一路上不断发出嘶哑的惨叫。
汽车从?树林开到镇外,又从?镇外掉头开回树林,然后他们解开绳子?,放出了张伟。
小珍受伤严重,但还活着?,二人本以为到此为止了,三人中的李卫却点了支烟抽起来?。
齐梅看?到李卫香烟上的火星,忽然提出:“我?们用?烟烫她吧,电视里?都这么做,不知道是不是像他们演的那?么疼?”
她的提议得到了两人的热烈赞同,但严息觉得还不够有趣。
他点燃一根烟,递给了张伟,对他努努嘴:“你去,用?烟在她身上烫十个水泡出来?,我?们仨以后就不欺负你了!”
张伟摇着?头不答应,严息便一把抓起他的胳膊,掀开衣袖在他手腕上狠狠烫了一下。
张伟痛得惨叫起来?,在对方打算烫第二下的时候,流着?眼泪说:“我?做!我?做!别烫我?!”
他切身体会到了这有多痛,所以为了自己?不再痛,选择让小珍承受十倍的痛。
三个人把小珍死?死?按在地上,在寒冷的冬夜里?扒光了她的衣服,在她的手臂、大腿、肚子?上,留下一个又一个新鲜的水泡。
那?远不止十个,张伟烫了她十下,剩下的是那?三人轮流动手。
在小珍越来?越虚弱的惨叫声?中,天空毫无?预兆地飘起了鹅毛大雪,是当年那?个冬天的第一场雪。
病床上的齐梅痛苦地捂着?脸,说:“所以今年的第一场大雪……她就回来?找我?们报仇了。可错的是我?们,她为什么要伤害我?们的孩子??”
左青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淡淡道:“小珍当年十几岁,也是和你儿子?差不多大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