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沅白倚靠门上,听着“噔噔”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垂眸看眼时间,梁景几乎每天晚这个时间下去拿牛奶很准时,脚步声即将到房门前,他挽上衣袖挽,双眉一皱眉,推门出去,与梁景准确无误地撞个正着。
梁景察觉周沅白神色有些不对,拿出嘴里的吸管,“下楼?”
周沅白点头,瞄了眼手背的伤,“刚刚洗澡沾水,药掉下去了,我下去叫我妈帮忙重新涂药。”
涂药三两分钟的事,没必要楼上下跑,梁景:“别折腾了,我再给你涂一次。”
周沅白拒绝:“不用了,我”
“走吧。”话没说完被梁景推进屋,周沅白坐床边,梁景蹲下帮他涂药,很快涂好药站起身,“好了。”
周沅白紧皱的眉头依然没松开,脸上没有半点轻松表情。
梁景:“还疼?”
周沅白默然摇头,“谢谢。”
不管他怎么摇头,表情骗不了人,梁景不禁感慨,反派的少年期还真惨,长期没人关心,养成什么事都闭口不提的习惯,再疼也不会说出来,涂两次药还疼,不知谁出手那么重,梁景拿起周沅白的手,弯腰对着伤口吹了吹,“等结痂就好了,今晚先忍忍,别再沾水。”
“那我......怎么洗澡?”
“这冷天一天不洗臭不了。”梁景思来想去还是不放心,拿纱布将周沅白的手包上。
周沅白盯着手上纱布,“解开,这样我行动不方便。”
“大晚上的你想用五指做什么行动?”
周沅白:“.......”
梁景反应过来这话不大对味,抬腿要撤。
“喂!”周沅白抬起被缠上纱布的手掌,“我怎么脱衣服?”
梁景扭头回去,扯掉周沅白外套,手正要往裤腰上拽,周沅白猛地一转身躲开道:“裤子不用了。”
都是男生梁景没在乎这些细节,打着哈欠摆摆手,“我走了,晚安。”离开房间才后知后觉发现,大佬只是手擦破了皮,怎么有种截肢生活不能自理的感觉。
隔天早晨再碰面,周沅白手上的纱布没了,早饭后梁景走到门口,瞧见周沅白插兜站院门口没走,他过去打招呼,“站这干嘛呢?我以为你走了。”
“刚才回去拿东西了,马上走。”
梁景:“正好咱俩一起走。”
周沅白走在马路外侧,沉默地跟在梁景身边。
路上太无聊,梁景问:“手好了?”
“嗯.......昨晚打碎的香水,我周末出去买。”
“那是款女士香水,昨晚我问了赵雅婷,她有同款,今天她带来瓶新的,我去高一还回去。”
想起赵雅婷的事,周沅白犹豫再三没提。
到学校梁景拿香水去高一找女孩退礼物,女孩不接,“你喜欢吗?”
梁景拿起香水看了看,“这是女士香水。”话没直说但态度很明显。
女孩微微诧异,“你妹妹说你喜欢这款。”
“我妹妹?”
“张暖呀。”
梁景把香水塞给女孩,“张暖不是我妹妹,暂时我也没有恋爱打算,别再费心思。”
女孩黯然伤神地走了。
梁景叫人张暖喊出来,张暖搂着女同学胳膊出来,热情洋溢道:“小哥。”
梁景脸一耷拉,“谁你哥?”
张暖一看事不好,赶忙叫同伴回班级,等女伴进班,她转回视线,“有事回家再说吧,我要进去上课。”
梁景嗤笑,“家?真把自己当小公主了?要不是看在周沅白的面子上,你早滚蛋了知道吗?”
张暖低头小声道:“我喜欢那款香水,她又正好要送你礼物,我只是.......我没有做伤害你的事。”
想弄走张暖只需一通电话,梁景多次有给父亲打电话的冲动,可周沅白还不知道真相,张暖走了必然把气洒在周沅白身上,加深周沅白对她们的愧疚,周沅娟也会因女儿被撵走不高兴,从而对周沅白更冷淡,这一切根源都在周沅白亲生父亲身上,如果他稍微对周沅白上点心,周玉娟不敢如此猖狂,想解决这事还得从源头开始。
“别把自己当公主,你只是暂住我家。”梁景心里想着别的事,撇下一句警告走了。
*
前些天班里转来位新同学,此人性情孤傲不愿理人,很快成为男生们的眼中钉,尹安的视线从周沅白转移到新同学身上,多次找茬没得到回应,课间他想出新法子,趁新同学去卫生间没回来,尹安接来一盆水放后门上,新同学坐后面每天出入都走后门,只要门一开,凉水就会从头倒灌进衣服里。
尹安放好水,各自回座位,等待一出好戏上演,后门有个小窗户,有人看见有短发身影过来,小声喊:“过来了、过来了。”
同学们假装若无其事,没人敢说话,周沅白见过新同学和其他班的同学有说有笑,不理班里男生并非孤傲,而是瞧不上,今天尹安耍了对方,对方一定会找机会报复回来,直到争出个高低大小,这种情况周沅白不想参与其中,连凑热闹的心思都没有,低头刷题做自己的事,直到同桌无意说了声,“好像是梁景。”
闻声回头一看,门外果然是梁景,这时其他人也发现不对,尹安站起来冲后门喊:“景哥走前门。”
已经晚了,梁景推动了门,眼看水盆要掉下来,大家齐齐看过去。
梁景被大量目光注视地一头雾水,没等说话一阵疾风刮过,他被推到门外,满满一盆凉水在他面前倾盆而下,全淋到周沅白身上,从头顶到底浇个透心凉。
水滴从头顶滴答滴答流进周沅白脖领,梁景傻了,班里只有尹安爱做这种事,他冲过去揪住尹安衣领怒吼:“怎么回事?”
尹安没想到周沅白会冲过去,“不是整你的.......我没想到你会突然走后门,更没想到他会冲过去.......”
“道歉。”梁景用力勒紧尹安脖领。
“对不起、对不起。”
“不是跟我。”
尹安不情愿地转身,对擦水的周沅白道歉。
温一然给周沅白递纸巾,“这事尹安确实不是针对你们,行了,快打电话叫司机来接小怪物回家换衣服。”
梁景的理智慢慢回来,松开尹安打了通电话,挂断电话从温一然手里抢下纸巾,帮周沅白擦头上的水,“司机马上来,我陪你回去换衣服。”
周沅白没说什么情绪道:“不用。”
梁景朝窗外看一眼,大雪后操场变成茫茫一片白色,周沅白这样湿着出去怕会感冒,他脱下自己的校服往周沅白肩上披,“先穿我的回去。”
周沅白侧身躲过,“不用,我不冷。”
“什么都不用,你是铁打的?”梁景急了。
“嗯。”
梁景气得不搭理他,跑去办公室跟老师请假,从办公室出来司机到了,梁景站到周沅白面前直视他双眸,“穿我的校服或让我跟你回去,选一个。”
“车来了?”
梁景双臂环抱胸前,摆明了不选就不走的架势。
没办法周沅白只好说:“下午有数学,你好好听课。”
“那你穿上这个。”梁景再次脱下校服。
周沅白不接,“教学楼到校门口,这么短的距离感冒不了,没那么娇气。”
梁景指着窗外,“这是冬天。”他不想再跟周沅白这倔脾气掰扯,直接拉人往外走,“少上一节课不会影响成绩,我数学成绩一直很稳定。”
“稳定倒数。”
梁景不服道:“这次月考进步了好吧。”
“嗯,倒数第二变第三。”
梁景:“.......”
出了教学楼,寒风迎面扑来,宛如一把把小刀割在皮肤上,梁景捂得严严实实都冷,更别说全身湿透的周沅白,他上前拽住人,“等一下。”
周沅白回头,梁景解开围巾二话没说围他脖子上,上课期间静谧的校园只有他们俩,梁景身后是落满白雪操场,有雪花落到梁景的长睫上,他勾起手指在梁景长睫上刮了下,微凉的雪花融化在他指肚。
梁景转身“走吧。”
身后的人没动,正要回头问,围巾却从周沅白身上围到他身上,帽子也被扣上,同时耳边响起万年不变的冷淡语调,“我不冷。”
头发都接冰碴了还不冷?
行!你说不冷就不冷。
这位不用不冷的人,晚上没下楼吃饭,梁景不放心上去敲门,“吃饭了。”
“今晚不饿,你们吃吧。”
“周阿姨做了羊排。”梁景想用美食把人诱惑出来。
“我对羊肉过敏。”
梁景:“.......”
楼下周玉娟母女大快朵颐,梁景食不知味,周沅白向来三餐规律,少有不吃饭的时候,再回想刚才的声音好像也不对,梁景放下筷子再次上楼敲门,“我有题不会做。”
“我睡下了,明天吧。”
睡这么早?
梁景越想越奇怪,“不行,今晚就要写出来不然明天要被罚......我进去了。”握住门把手往里堆没堆动,门反锁了,“你锁门做什么?我找周阿姨拿备用钥匙去了。”
一提周玉娟门开了,周沅白满脸通红,神色恹恹,“哪题?”
梁景手往他额头一搭烫手,“你发烧了。”
“今天的拓展题不难,只要”
梁景打断他,郑重其事地说:“不冷先生,你发烧了。”
见躲不过去,周沅白把人拽进屋,关上门,“睡一觉就好了,不碍事。”
都烫手了睡一觉能好?
梁景无奈,“走了去医院。”
“不用,我吃药了。”
又是不用,冷静想了下梁景知道原因,周沅白从小跟着周玉娟生活,周玉娟在城里没医保,也没给周沅白交过,每次头疼脑热周玉娟都舍不得钱去医院,周沅白心思细腻敏感,知道母亲赚钱不易,自然不想去医院,甚至不想让周玉娟知道,梁景拿起棉服递给周沅白,“去医院一切费用我出,你本来就因我发烧的。”
周沅白不肯接衣服,“我困了。”
知道他在送客,梁景偏不走,拉过椅子坐下,“我坐会儿,你睡吧。”
两人看着彼此,谁都肯服软,就在梁景思虑下一步策略时,周沅白淡然地上床,闭眼真要睡了。
梁景:“.......”
他治了不周沅白的臭脾气,但有个人能,他下楼下楼喊来周玉娟。
周玉娟听说周沅白生病急匆匆敢去二楼,一看发烧神色顿然轻松许多。
周沅白坐起身,“妈我没事,明早就好了。”
梁景拿电子体温计在周沅白耳朵量了下,“39度多,阿姨快劝劝他去医院,持续高烧容易引发其他病症。”顿了顿,又故意夸大其词,“严重者能丧命。”
本想吓唬周玉娟,没想到反被周玉娟嘲笑了,“小少爷我们穷人命硬,发烧感冒在我们这不叫个病,更不会丧命。”
“每年都有类似的新闻,阿姨经常看电视没听说过?”
“我们村那么多小孩,没有谁家因为感冒发烧去医院的,小少爷可能不知道,哎呦,医院就是吸血鬼,感冒发烧还要验血竟吓唬人嘞,等我下去找两片退烧药给他吃上,明天就好了,男孩不能太娇气。”
指望周玉娟开口让周沅白去医院的事破灭,梁景长长地叹口气。
周沅白闻声看他,嘴角挂出一丝笑,“真没事。”
梁景心里有气,不想搭理人,转过身不理他。
周沅白抓住他衣袖晃了晃,“死了不用你偿命。”
梁景还是不理。
“我过去跟你没关,尹安这样整人很过分,换成别人我也会过去。”
梁景愧疚感没那么深,心里舒服了些,“都39度还能笑得出来,赶快躺下。”
周沅白松开手,乖乖躺下。
周玉娟拿来两片药和一瓶白酒,“吃了药再用酒精一擦,明早准好,在我们老家孩子发烧都这样做,小少爷不用担心。”
梁景没走,“我来擦拭吧。”
不等周沅白开口,周玉娟已经笑呵呵把酒瓶递了过去,“等会儿让沅白脱了衣服,拿棉布沾上酒精往身上擦。”
门关上,梁景把酒倒在杯子里,沾湿棉布准备就绪,床上的人却看向窗,没有脱衣服的意思,梁景只好提醒,“脱吧。”
“你回去睡,自己擦。”
梁景对周沅白这套已经有免疫力了,上前扯住衣角把周沅白衣服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