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远远地,意识飘浮在波浪之间。
不断飘荡的波纹,微微昏睡之中,在梦境与现实的狭小缝隙间,意识在不断地浮浮沉沉。
「——的方法,还有其它。」
「——的呢。接下来就随你便好了。」
在冥界与现世的分界线上,远远地,不,非常近地,可以听到某人相互交谈的声音。
那声音,纠缠,抛弃,哭泣,让感情为之冻结。
突然,手掌被一股柔软的触感所包围。
从好几次触摸过的记忆里回想起了,这触感来自某人的手。
是因为追求这份温暖,想要取回它,所以才有这个梦吗
包围手掌的触感突然渐渐远离。
远离手掌,远远地,远远地,到达触摸不到的地方,飘得高高的,高高的。
然后——
「——我一定,会去救你的。」
只留下这份坚定的决心。其他一切都慢慢地消失,都抛弃,渐行,渐远。
然后——
2
意识被强制中断,这样醒来已经是第几次了?
看着陌生的天花板,昴迷迷糊糊地思考着这问题。
「啊,好痛……」
意识清醒后,躺在床上的昴刚想撑起上半身,就感到側腹一阵抽搐。
想要用左手触摸疼痛的腹部时,却感到一股巨大的不适感,于是昴把左手抬到眼前。看到那副残破不堪的样子,他才理解。
从左手的手指到手腕,满是白色的伤痕。
并非只有手臂才有违和感。
掀开衣服后,抽搐的右腹也同样有白色的伤痕。双脚的脚踝,右手以及肩部,简直多不胜数,甚至连屁股也无一幸免。
若这些全都是被魔兽的獠牙撕咬后所留下来的伤痕……
「本来我也觉得自己死定了…」
为了保护被袭击的莱姆,昴全身都被魔兽的獠牙所撕咬。
魔兽仿佛把昴的肉体当做是磨牙石般撕扯成了碎片。
血液从身体倾注而出,内脏随即露出体外,自己的生命在一点点地陨落。昴都切身感受到这些,他几乎确信自己的命就这么完了。
「那之后勉强捡了条命,然后被人治疗了吗……」
昴动了动手指,一边确认动作一边环顾四周。
陌生的天花板还有简陋的床。这狭小的房间怎么想都不是罗茨维尔的住宅里面的房间。然后他注意到了。在入口的旁边——在那里有位少女坐在木制的椅子上,她正在低头酣睡着。
「——艾米莉娅」
然而少女并没有回应。
艾米莉娅似乎睡得相当香,她的呼吸相当地深。美丽的银色长发罕见地散乱一头。最引人注目的是衣服上到处都是血还有泥所留下来的深色污迹。
身负重伤的自己能在床上迎来第二天的朝阳,还有在旁边睡着的艾米莉娅,以及她身上的衣服。即使昴的头脑再怎么迟钝也好,也能从中立即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我,又欠了她一个人情吗……」
「是这样的吗?我倒觉得这是你所付出的努力的回报,我想莉娅也不觉得你欠她什么哦」
嘶哑的低语声回应了昴。他转头向声音的那边望去后,看到帕克从沉睡的艾米莉娅的头发间爬出来,向自己的方向飘浮过来。
「噢,早上好。昴,感觉还好吗?」
「怎么说呢。感觉伤口有点裂开,但是捡了条命还抱怨什么呢。虽然身体到处是伤,可是身为男子汉,我才不会喊爹叫娘呐」
在战场上负的伤是荣誉的伤,虽然自己不会这样说,但是对于这身上这一生都不可磨灭的白色伤痕,感慨也不过如此。
比起这个,昴更在意这伤痕形成的原因。
「虽然付出的努力没白费——可实际上,那之后究竟是怎么了?老实说,我在森林里被那些狗咬得嘎嚓嘎嚓作响,之后的事就记不清了。」
「嘎嚓嘎嚓还真是可爱的说法呢。看到你被运回来的时候,那支离破碎的样子,感觉更像是『叽哩嘎啦咔擦』呢」
「发出那种声音的话绝对会死的啊。有五六条命也不够花。」
「嗯,所以呢,那位蓝发女仆那身伤超惨的。」
看到帕克那一副毫不在意轻松的口吻,昴不禁为之哽咽住了。
「但是呢……」
面对昴的反应,帕克继续说道。
「那孩子受鬼化的影响,咬伤都差不多痊愈了。把你抬回到村子里的时候,她身上已经没有什么明显的外伤。所以也没必要用治疗魔法了。」
「别吓我好不好。……总之,莱姆平安回到村子了。接下来还有一个。和我一起被抬回来的孩子呢?」
「都安然无恙,放心吧。孩子一共7个人。昴的判断完全正确哦。」
帕克一边滔滔不绝地说着,一边用拍不响的手掌拍手。因为手掌的肉球很柔软,连拍手也拍不响。看到它那样子昴不禁感到有点可笑。然而他摇了摇头把注意力集中在正事上。
「帕克,回到村里的孩子们,他们的诅咒解开了没?」
「那个也放心,我和贝蒂顺利地把诅咒都解除了,而且用魔法让他们的体力有所恢复。所以说他们没什么大碍。孩子们的诅咒,确实全都解除了。」
帕克就像是打包票般,重重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看到它那样子,昴长舒一口气。同时他也为自己所付出的努力没有白费感到安心。
接着,昴把手贴在胸前,把话题的方向转到正在睡着的艾米莉娅身上。
「那,艾米莉娅她……一整晚都在这里?」
「我有劝她好好回去休息但她不听。她为了治疗你不惜连元力都用上了,所以只好这样让她在那睡一会」
「元力……是?」
帕克揪了揪胡子,向着对陌生的词语而感到不思其解的昴解释道。
「充满在大气中的魔力叫魔力。而元力则相反,它是储存在生物体内,生物本来的魔力。元力的多少会因人而异。而且就如字面意思,使用的话会对身体构成伤害。所以我也对莉娅说过,尽量不要使用这种魔力……」
看到帕克它那支支吾吾的态度,昴也很容易便想象出艾米莉娅采取了什么行动。
原本,在晚上把帕克召唤出来是不符合契约规定的。但是为了解除诅咒,必须要借用帕克和比亚特丽斯的力量,艾米莉娅的话,肯定会毫不犹豫地去做的。
为了他人,不惜负伤,不惜受害。正因为这样,艾米莉娅才显得可爱。
「这里是村子里某户人家的房子吧?我到外面走走可以吗?」
如果是不打算弄醒艾米莉娅的话,现在与帕克的轻声讨论是时候告一段落了。
帕克对着从床上下来的昴点头,允许他的请求。
「稍微活动下,确认治疗效果也是挺不错的呢。」
得到帕克的许可后,昴往门外踏出脚步。
途中经过艾米莉娅的身旁,昴礼貌地对这位银发少女鞠了一躬。低头时看到了艾米莉娅的睡脸,虽然他想趁机调戏,可是最后还是拼命地忍住这一念头,走出了外面。
「啊啊,嗯,挺正常的?」
出了房门,经过面前的玄关走到屋外后,昴看到村子一股骚动,不禁嘀咕了一句。
朝阳还未完全升起,天边微微透出点亮光。但是村子的广场上已经是人头攒动,一大堆人影聚集在一起。
小小的村落,只要有什么风吹草动,便会立马传遍全村。老人,妇女,小孩,他们怀揣着一副不安的表情,吵吵嚷嚷地把一群强壮的青年给团团围住。
那是昨晚追着昴而进到深林的青年团吧。而且里面有几名成员的头上绑着绷带,看来他们当中也有人受了伤。
昴粗略地看了下四周围,然而却看不到他要找的人,对此感到有些奇怪。
「——卯日,你醒啦?」
这时候,从背后传来叫声,昴停下了脚步转过身去。
尽管从直接呼唤自己的名字这点就知道是谁了,可是亲眼见到本人的脸后,一股安心感还是油然而生。
站在背后的是桃红色头发的女仆——拉姆。
拉姆把平常穿的女仆服的袖子卷了起来,手里抱着类似笸箩的东西,里面还有大量的蒸白薯。看来她现在在运送这些东西。
微微冒着热气的白薯上飘来淡淡的盐香味,引得昴饥肠辘辘,肚子响起低沉的声音。到现在,昴才意识到自己的肚子饿了。
「受了那么重的伤,害我担心得要死,醒来后却马上乞求要吃的,好可怜哦。被咬了后被狗传染了吗?」
「被狗传染是什么样的状态啊。不过,嗯~诶~哦~你竟然在担心我?」
「把这吃下去。」
「好惹!」
左右摇晃戏弄拉姆的昴被她冷不丁地往嘴里塞进了一块热乎乎的蒸白薯。
灼热的白薯充满了整个口腔,昴把头昴起不断发出「哈——哈」的粗气。
「烫死了呐!不过挺好吃的!」
「很好吃吧。刚做好的……不,刚蒸好的哟」
「什么嘛,一副笑嘻嘻的样子,真火大。虽然确实挺好吃的!」
「好啦好啦,再给你一个,闭上嘴巴尽情地享受吧。」
昴像小孩一样嘻嘻闹闹地接过白薯。
拉姆轻蔑地看了他一眼后说道。
「不过,就昨晚的事,我真诚地向你道谢。辛苦你了。」
「道个谢都这么高高在上。……你真的有在道谢吗?」
「领地里的民众利益一旦受损,领主也会受到责问。想到放任不管的话,村子里的孩子们将会受到那群地狱狼 的袭击……,就明白卯日的做对了呢。」
「地狱狼……吗。」
这应该是那些黑色魔兽的名称吧。
地狱狼,在昴的记忆里,那可是只存在于神话中的怪物的名字。这魔物真是有个这么不得了的名字呐。
光听就不难想象出,只要一遇上就会必死无疑。
昴微微颔首,而拉姆则把视线投向了森林那边。
「昨晚松掉的结界已经重新修复好了。之后,也花了一晚上在周围巡查结界有没有问题。应该没有乌鲁迦姆穿过边境了。」
「只要我们这边不穿过去,就安全吗?如果小孩们穿过结界到那边把小狗带回来,那么这一切不就显得毫无意义了吗?」
「真不中听——你想到的我都跟村里人说了。」
声音总觉得有些微微颤抖,虽然拉姆面目表情,但此刻她的内心应该难以平服吧。
打听后才知道,结界的维持,确认和报告都是村人的职责。因为村民们的玩忽职守,很可能对罗茨威尔的利益造成不利,所以她才对此感到不满吧。
之后,昴从拉姆那抢了两个蒸白薯后就和她道别了。
与昴分道扬镳后,拉姆走向了到现在还是一脸不安地相互紧挨成一团的村民那边。她是为了表达自己对村民们的关心吧。所以才会带蒸白薯过来,真像拉姆的作风。
「但是蒸白薯真是太棒了,盐分的控制恰到好处。」
昴嚼着白薯,继续在村子周围随便走走。
他一边确认自己的身体状况,一边去看望从森林里带回来的孩子们,确认他们是否安然无恙。
因为疲劳,而且解除诅咒消耗了大量体力,孩子们都还没醒。但是他们的父母和亲属都对昴感激不尽。
说实在,昴并非是为了获得别人的感谢才这么做的,他被那些感谢弄得焦头烂额。结果连装傻糊弄过去也没做,就害羞地从里面逃了出来,没有比这更狼狈的了。
巡视了村子一圈以后,昴打算回到最初的那个房间,等待艾米莉娅醒来——突然想起了自己还没有去见蓝色头发的那位少女。
「——」
猛地,脑海里闪过了浑身沾满血,放声大笑的鬼的身影。
那身影壮烈凄惨,但令昴惊悚的并不是恐惧感。
从额头上延伸出来的,白色的角——对非人的模样,昴感到了某种东西。
没错,那时候昴——
「——你刚好在这啊」
就在心中的情感清楚地转为言语之前,一把声音把昴给叫住了。
只见,小草摇动,沙沙作响。贝阿朵丽丝走了过来,她穿着的长裙下摆随意地拖着地面。
「你在外面穿那么长的裙子,不怕弄脏么?」
「泥土,沙子或者其它容易弄脏裙子的东西,用魔力就可以轻易地弹开。——比起这个,我有话要跟你说。」
贝阿朵丽丝诚实地回答昴所提出的毫无意义的问题后,向他招了招手。
换个地方——也就是说,这里不方便谈话吗?
虽然昴有点不解,但是对眼前这位有恩于他的少女并没有什么不满。他跟在少女的背后,突然拍了一下手。
「说起来,你能这样跑到房子外面来,也就是说你帮忙给孩子们解除诅咒了吧。谢谢。」
「……没什么,贝蒂只是受哥~哥之托,按他说的去做而已。」
当然,帕克会拜托贝阿朵丽丝,也是受艾米莉娅所托吧。
而她应该很清楚这点。
即使这样还是拿帕克当借口。看来,这里也有位口是心非的少女啊。
昴不禁面红耳赤,他跟着贝阿朵丽丝来到了村子的一个角落——田野旁边的小道上。由于魔兽引起的骚动,村民们都聚集在村子的中心。所以在这远离村子的地方,看不到有人乱逛的影子。
「那么,特意把我带到这里,到底有什么事?」
「竟然没说无聊的玩笑,你挺会察言观色的嘛。」
对着两手摊开的昴,贝阿朵丽丝的回答有点闪烁其词。眼神多次游移,不停用手指玩弄裙边,感觉有点踌躇不定。
这态度似乎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贝阿朵丽丝平常对昴直言不讳,有什么说什么,可现在这态度太不像平常的她了。或者说,少女的表情有点类似小孩子害怕父母发怒的表情。
看到那样的贝阿朵丽丝,不可思议地昴没有勉强让她开口的想法。他挽起双手,把背靠在保护农田的木栅栏上,静静地等待少女开口。
昴的姿势反而让少女下定了决心。
贝阿朵丽丝闭上双眼,接着慢慢张开眼皮,看着昴。
随即开口说道。
「——不到半天之内,你便会死掉哦。」
3
将被告知的话吞下,嚼碎,咀嚼,通过咽喉,到达胃部,变成血肉到达大脑分析。这过程仅仅几秒,昴整个人僵住了。
「比我想象中更镇定嘛,还以为你会害怕得哭爹喊娘的呢」
昴的反应实在是太平静了,贝阿朵丽丝不禁抬了抬眉毛,感到有些吃惊。
看着那样的她,昴举起右手,向她伸出两根手指。
「我觉得可能性有两个。」
对着沉默不语的贝阿朵丽丝,昴弯下其中一根手指。
「首先是,黑色笑话。恶作剧之类的。说实话,这实在不好笑……可这时候弹出整蛊大成功的牌子或许还能笑出来。要出现的话就趁现在吧?」
昴一眼闭一眼睁地开玩笑地要求道,可是贝阿朵丽丝依然面不改色。
看到她一言不发,昴弯下剩下的一根手指。
「如果不是玩笑,就只有一个可能。——我的诅咒还没解除吧。」
「你在森林被成群野兽袭击时,又中了其他的诅咒。」
贝阿朵丽丝挽起双手,如此答道。她的回答证实了昴的猜测。
全身各处所残留的白色伤痕——这都是被魔兽的利爪尖牙撕咬全身的结果。
昴不快地看着那些伤痕,仍能从中感到些许的抽搐。
「保险起见,先问一下,这诅咒能解开么?不是会故弄玄虚吧?」
「你又没拜托我,干嘛帮你。」虽然不觉得她会说出那样的话。但是昴还是怀着些许希望,观测她的表情,试着追问她。
当然,对昴的疑问,贝阿朵丽丝摇了摇头,给予否定回答。
「若是能解咒的话,你将背上永远还不清的人情。」
「喂,喂,饶了我吧。欠你的人情已经多到还不清了。」
一直都是欠人情,一次也没有还到。上次,上上次,这次也是。并且不只是这个世界。
看着昴回想往事,贝阿朵丽丝似乎有什么想说出口,却被昴挥手糊弄过去了。
「能告诉我诅咒解不开的原因么?」
「……知道自己的死法也不坏。很简单。——诅咒太多了,要解开过于复杂。」
「诅咒,太多了?」
昴对脑海里浮现出来的影像感到有点不解。贝阿朵丽丝看着他,摊开了双手。
接着,她的双手间不经意地出现了一条红线。
「诅咒就好比这条红线。」
红线在她的两手间张开,贝阿朵丽丝试着打了个结。
「这个结就像是诅咒的术式。简单来说,解开诅咒就是把结给解开。但是……」
只见她灵活的运动手指头,双手间的线便多了起来。蓝,黄,绿,粉,黑,白,各种各样颜色的线渐渐增多。相互都有一个结,而且各条线都相互缠绕在一起。
「诅咒只有一个的话,要解开也不难。可是像这样各种诅咒混在一起的话……」
昴以翻花绳的技巧,从双手张开的贝阿朵丽丝那接过她手中的线。在手指间错综相连的线,不管是用力拉扯,还是用手解开,都丝毫没有解开迹象。
「诅咒要是这样……啊,可恶,解开的难度确实太高了。」
即使是要一个一个按顺序来,也不知道该从何下手。
当然,要是花上点时间,要解开也不是不可能,但是……
「死亡条件是半天以内啊。你是怎么推断的?」
「很简单,再过半天,魔兽就会为了寻求魔力,发动术式。」
贝阿朵丽丝伸出手指,不断指着昴。
「那魔兽的诅咒是「夺取被诅咒者的魔力」。而诅咒目的,单纯只是为了从被诅咒者那获取维持肉体的魔力。……也就是说,你已经成为魔兽的饵料哦。」
「肚子饿了就袭击人吗?真不愧是野生动物,好单纯。还真得感谢它们到现在肚子还没饿呐。」
虽然昴想找个地方发泄心中的焦虑,不凑巧手中都是细线。抱着难以言喻的感情,他望向了线上的结。看着昴挣扎似的不断翻弄细线,要解开线结,贝阿朵丽丝说道。
「——你,不害怕吗?」
「哈?」
「贝蒂,宣告了你的死期了哦。而且,贝蒂和哥~哥明明有帮助你脱离死亡的手段,可是却以时间不足为由,什么都不做。」
昴所剩下的时间,乐观判断也就只有半天。
要是魔兽肚子饿,现在立即毙命也不足为奇。
然而她却宣告昴的死期,并且不告诉他解救方法。贝阿朵丽丝一直等待昴听后所做出的反应。
贝阿朵丽丝是想寻求什么东西吧?昴突然想到这些。
「什么呀。你——难道想我责怪你吗?」
「——」
贝阿朵丽丝没有否定,但也没有肯定。
她选择了沉默,也不知道她的内心是怎么的想法,昴只能苦笑一声。
「你和帕克的判断在道德上来说,有点薄情无义。可是从合理性来说,是正确的判断。风险和付出都很平衡。你们的做法是对的,我不觉得这薄情无义。」
这是真心话,绝不是看透了自己的命。所以昴如此说道。
「——我想问的还有别的事,我可以问下吗?」
「……什么事?」
「艾米莉娅她,也知道我身上诅咒的事?」
直到现在,在治疗昴的房间里,艾米莉娅抱着看护病人的疲劳在低头沉睡。
她是怎么面对帕克和贝阿朵丽丝放弃救助自己的事呢?
连艾米莉娅也要放弃自己吗?昴对这感到特别担心。
「那个混血小姑娘不知道这事哦。哥~哥不去解开你身上的诅咒,也是为了不让她知道你身中诅咒。」
「……啊,原来如此。要是帕克开始对自己解咒,艾米莉娅就会知道自己身中诅咒,获救可能性极其低吧。」
帕克所担心的是,无法帮助昴的时候,艾米莉娅的心情。
要是一直沉默不语,直到诅咒发动,那么艾米莉娅的心所受到的伤害就只有昴的「死」这一个。
帕克一直以艾米莉娅为先,它这么做也是理所当然的。
帕克与外表不同,实力超强。昴理解它的想法。
「那么!」
仿佛是要切换话题一般,昴指着贝阿朵丽丝。
望着前方的指尖,她的眉头稍稍一皱。昴斩钉截铁地说道。
「特地过来只是为了宣告我的死期,你心肠还不坏嘛。我是知道的哦!」
「……你知道贝蒂的什么?」
「至少,我感到和你相处的时间比你想的还要多四倍。」
看着眼前眉头紧锁的少女,昴回想起这不长不短一晃而过的二周目的日子。
自己和莱姆和拉姆的关系头一次这么友好,与艾米莉娅的关系,除去膝枕的话也挺不错。掌握了万恶根源的咒术师的真正面目。救出了孩子们。
这不断重复的轮回再来一次的话,给今次打分,也得到接近满分的点数。
之后如果能把自己重要的命也顾及在内的话就最好了。
「我的伤是你和拉姆还有艾米莉娅治疗的吧?既然要抛弃受诅咒救不了的人,就不用那么仔细地处理啊。」
眼前的贝阿朵丽丝似乎有点动摇,望着这口不对心的少女,昴发出了小小的笑声。
「你啊,真不擅长说谎。」
「……获救的可能性很低,这是事实哦。哥~哥似乎也在做不会牵涉到那位小姑娘的方法。」
「于是你就装坏人,让我把火都发在你身上?你这幼女想得太多了——就让我听听这个极低的可能性吧。」
昴把拇指和食指弯成一个圆形,摆在贝阿朵丽丝眼前,寻求她的答复。
经过一段时间的犹豫后,贝阿朵丽丝像是放弃一般吐了一口气。
「你还记得咒术的说明吧?我说过,没有办法阻止发动了的诅咒。」
「啊啊,是的呢。要在发动前解开诅咒……不,等等,那样一来,发动前提太奇怪了。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帮孩子是怎么从诅咒中获救的?」
对贝阿朵丽丝的话,昴感到一股违和感。自己的认知和眼前的事实相违背,使得他有点不解。
按她的话,要解咒只有在术式发动之前解除,一旦发动就没办法停止术式了。所以诅咒才那么恐怖。
在森林深处发现孩子们的时候,他们已经很衰弱了。那种状态,毫无疑问是魔兽的诅咒发动的结果。那么,那帮孩子能获救的原因是……
在进行推论的时候,昴突然受到电击般,脑海里浮现出一种可能性。
昴抬起头来,直直地望着贝阿朵丽丝,问道。
「施术者死了的话,诅咒的效果会怎么样?」
「通常的诅咒,效果会一直持续下去。可是,这诅咒只是通过术式获取食物。只要吃的一方一死,这关系自然就没有了。」
对于贝阿朵丽丝肯定的回答,昴的内心完全理解。
孩子们身上的诅咒——能在进行时中断,那是因为施展诅咒的魔兽已经死掉了。施术者一死,那么诅咒就只是单纯的术式。这样一来,贝阿朵丽丝就可以解除诅咒了。
昨晚在森林里杀掉的魔兽,那数量应该是相当的多。
如果那里面有给孩子们下诅咒的魔兽的话,那就可以肯定推论是正确的。
在确定的同时也得出了一个答案。
「原来是这样啊。——在我身上下诅咒的家伙太多,杀不光啊。」
昴回头看了一下魔兽所居住的森林。
昨晚,无数的魔兽不断赶来,昴的全身都沐浴在它们锋利的獠牙上。
如果身上的伤痕每一条都有诅咒的效果,那么给昴下诅咒的魔兽就多得数不清了。更不用说在半天内驱逐全部魔兽,现实上不可能的。
帕克和贝阿朵丽丝之所以那么犹豫,不告知艾米莉娅真相,便是这原因。
「哥~哥它……」
「不必说了。要是让艾米莉娅知道这件事,按她性格,肯定会做出勉强自己的事的。虽然我超开心……但也超害怕的。」
为了别人,艾米莉娅会毫不犹豫选择让自己吃亏。所以,只有艾米莉娅,昴是不想向她寻求帮助的。一点也不想。
如果有什么万一,艾米莉娅在自己的眼前有什么三长两短的话,昴肯定会感到即使是千刀万剐也不够的巨大痛苦。
「这难易度,只有鬼才能做到。虽然很难,但不能放弃——」
「所以,你就要放弃吗?」
昴说道一半,突然脑海里响起了那样的声音。
混杂着杂音,变得越来越远,仿佛是无意识的底部里响起的细小声音。
昴猛地抬起头来望向四周。
然而除了自己和贝阿朵丽丝却没看见别的人。但是现在的声音是——
「还有其他获救的方法。」
那声音中似乎有依赖的味道一般。可是里面却隐藏着一些悲怆的决意。
「头痛了?那也难怪呢。」
「就只有这些。接下来就随你便好了。」
那声音是贝阿朵丽丝的声音,然而却和眼前的贝阿朵丽丝的话重叠在一起。
不知道在哪里听过。可是,似曾相识的对话混杂在脑海里。
视线模糊起来,听到如警钟般的耳鸣声。不由得跪在了地上。
「——我一定,会去救你的。」
听到这回响在脑海里,充满决意的声音后,昴重新站了起来。
如此宣告的声音,昴记得听过这样的声音。
然后,他记起了还有一件必须要问的事。
「——莱姆,她在哪?」
这早上, 听到别人说她和自己回到了村子。听到别人说她平安从森林里归来。
然而,昴一次都没有见到蓝色头发少女的身影。
「贝儿……贝阿朵丽丝。莱姆她在哪?」
昴不断向沉默不语的贝阿朵丽丝追问。
「如果你站在同样的立场,你会怎么做?」
「快告诉我!」
昴装腔作势地大吼,他像是吃掉对方一样,身体大幅度向前倾。大量失血的身体站立不稳,跌倒在地。之后昴才反应过来——
这只是胡乱发泄自己感情罢了。然而,贝阿朵丽丝正是为了承受这迁怒才站在这里。
然而自己却想轻易地依赖这份好意,把火发在她身上。昴对自己的这般丢人的行为感到愤怒不已。
就在这时——
「——刚才的话,我可不能当作没听见。」
在寂静之中,一股毫无情感的声音出现在昴与比阿特丽斯之间。
望声音方向一看。只见一位桃色头发的少女从广场那边徐徐走来。
「拉姆……」
被昴叫了声名字后,拉姆看了昴一眼——那眼神透露出一股寒气,让昴不由得咽了一下口水。
看到她那样子,昴回想起了在失去莱姆的那个世界,拉姆满怀怨恨而狂叫的身影。现在的她就像是那时候一样,对自己最喜爱的妹妹的危机,她怨恨所有的一切——
「——」
想到这,昴终于发现拉姆的异样了。
她抱着手站在昴的前面,然而手却不时地微微颤抖。脸上依旧毫无表情,但是咬着嘴唇,拼命地不把自己的感情流露在脸上。
「千里眼看不到莱姆的身影。比阿特丽斯大人……莱姆她,在哪?」
「可能性我已经提示了。就只有这些。不管是贝蒂还是哥~哥都没有足够行动的理由。能选择的余地很少。」
「才没那回事吧……那,莱姆她果然是」
——打算独自一人到森林里,扫清那群魔兽。
这一切都是为了救菜月•昴的性命。
「为什么……为什么莱姆会为了我做到那种地步……!?」
昴曾经被莱姆夺取过性命。虽说比起以前,现在关系变得更好。但没有好到丢掉性命也要拯救自己的地步。
昴难以理解莱姆的决定。然而隔壁的拉姆却作出戏剧性地反应。
有那么一瞬间,她那充满悲叹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的决意,随后她毫不犹豫地追随妹妹的脚步,往森林的方向飞奔过去。
「——等一下!」
昴赶了上去,展开双手,站在拉姆的前面,挡住了她的去路。
对昴的态度,拉姆用锐利的眼光望向他。
「给我走开,卯日。现在的拉姆没时间陪你,不会对你客气的。」
「怎么可以啥也不想就冲过去!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给我老老实实地回答!」
「哪有空管这些……」
「我想救莱姆。如果你稍微把我看做同伴的话,就给我听好了。我想多少增加救莱姆的可能性。」
听到有拯救莱姆的手段后,拉姆坚硬的态度有点动摇了。
看到拉姆脸上浮现出些许踌躇后,昴竖起了一根手指头,开始提问。
「我想问的只有两件事。你的千里眼的能力,是不是可以知道莱姆的所在?」
「……嗯,可以知道。进入森林的话,在千里眼的范围内就可以知道。千里眼,是将「与拉姆的波长相吻合的对象」的视界共享的一种眼睛。对象在范围内的话,肯定能找出来。」
「比起看得远,还可以拥有复数的视野……这能力挺像监控室里确认监控画面的。不管怎么样,如果能和莱姆会合是最好的。」
昴微微颔首,确认第一个条件,接着竖起了第二根手指头。
「那,接下来第二个。——拉姆,你是战斗型女仆么?」
拉姆听后,疑惑地眯起了双眼。看到后,昴耸了耸肩,似乎在说,果然是这样。
「在和莱姆会合之前,可能会遇上魔兽,发生激战。连自保都不行的话,就不要说去了。事先声明,一遇上战斗我撒腿就跑的啊。」
「等一下。卯日你原本也打算要去?」
听到昴自信满满地说自己实力不足,拉姆的口吻罕见地着急了起来。
「我知道你会感到不安,但这是必要条件哦。不,说实话,如果只是要莱姆平安无事回来,应该用不上我……」
昴说到后面,台词就变得有点虎头蛇尾。拉姆的脸上不禁浮现出疑惑的表情。
看到拉姆的表情,昴慌忙挥手。
「这样一来,我想全员一起突破第五天。正是要做到这些,这一路过来的多次挑战才有意义。所以,拜托你让我一起去吧。」
昴双手合十,恳求拉姆。拉姆有点迷茫,嘴角微颤,不知道要说什么。
但是,到最后回答没有说出来,而是成为一口叹息,消失在空中。
「——如果你期待拉姆能有鬼化后的莱姆一样的战斗力,就不用想了」
「什么意思?」
「和莱姆不同,拉姆是「无角」的。只能使用稍微有点伤害的风系魔法。」
说完,拉姆轻轻地挥动手指,一股强风配合手指的动作吹动了昴的头发。
刚才那干预了自然的魔法,如果变得凶猛起来的话,那威力应该能划伤昴的右脚和脖子的吧。一想到这,即使是刚才的微风,也让昴感到脊背一凉。
但是,作为我方的战斗力的话,那是数一数二,没有比这更可靠的。
「比阿特丽斯,现在我要和拉姆一起进入森林里。如果在我们回来之前,艾米莉娅醒了,你就帮我适当地骗一下她,糊弄过去。」
「……把女仆妹妹带回来,就代表你放弃自己的性命了哦。你明白这一点吗?」
「有一点错了,我要订正一下。」
比阿特丽斯用低沉的声音询问昴的觉悟,昴听后,竖起手指在她面前左右摇晃。
「死习惯了,所以就放弃。这样的癖好也太没趣了。命是最重要的,只有一条。你们拼命地维持我的性命,所以我明白。就让我好好地挣扎一番吧。」
让我再一次把这条半死的命延续起来吧。
大家都伸出手来帮助昴,因此现在要这样做,来回应他们。
「来上演逆转剧吧。从这糟糕的状态中好转起来。贪婪的我真的好想看到,像我的作风,有我在里面的后日谈。」
昴用有点荒唐的理由,作出毫不明确的说明。
回答完全没有对上比阿特丽斯的意图,但是昴却挺起了胸膛。
「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随你便好了。我已经提示了选项了哦。至于要怎么选,由你自己决定好了。」
「所以你就来告诉我们莱姆的事吧。贝儿,谢谢你。」
昴想到了莱姆,只身一人回到森林,现在也应该在黑暗的深处战斗吧。
好管闲事,做事武断,谈也不谈就擅自想象别人的心情,草率地就作出结论,老是擅自行动。一个荒唐胡来的女孩。
「你既然想帮我,那我也想为你做点事啊!」
昴碰撞双拳,发出声音。下定决心,向魔兽所在的森林作出宣言。
对着居住在深处的黑色兽群,同时也是对着把昴引向这命运的超常存在——作出曾经进行的,快要忘记的宣战。
「来做出最终的大胜负吧。——命运大人,这真是太好了!」
4
「——还真是说了些挺漂亮的话的呢。」
昴向命运作出宣战后,大约过了15分钟。在幽暗的森林里,拉姆小声地说道。
她抬头望了下旁边艰难前行的昴。
「一旦看到旁边的负累勇猛向前的样子,要把那股失望隐藏起来可真费劲啊。」
「你知道隐藏这个词的意思么?要是隐藏的东西被对方领悟到,可是最失败的哦。」
昴干脆庄严地打断拉姆轻蔑的发言,接着他叹了口气。
——现在,昴和拉姆两人在魔兽之森里,为了寻在莱姆在徘徊前行。
故意越过结界,走进森林的深处。这是熟知魔兽性质的拉姆所提出来的方案。平日里,饱尝结界厉害的魔兽们,基本不会靠近村子的附近,它们在山林的深处形成了群居的巢穴。
自然,想要清扫魔兽的莱姆所要去的目的地,应该就是那里。
「虽然是这么说,可这到处都是兽道……」
「就算是不习惯也好,也不能停下脚步啊。……真是的」
「等下,要抛弃我也太早了。你的心情我理解。但再等一下吧!」
穿着女仆装走山路本应该完全不合适的,可是拉姆还是用熟练的步伐前行,速度是昴的好几倍。她非常担心妹妹的安危,在她看来,在这配合行动迟缓的昴的速度,简直就是百害而无一利。
至少,再这样继续拖后腿,免不了被人唾骂。
「我这边可是抱病,血气也不足,体力不够的状态啊……说来,我错过了让艾米莉娅碳说「欢迎回来」的机会了!」
「如果还没说「我回来了」,那昨晚的「欢迎回来」还是有效的。」
「是,是这样的吗……?」
对拉姆的诡辩,昴歪了歪头。他把手中的剑当成拐杖,拄在地面上。一边战战兢兢地确认脚下,一边追着拉姆的后头。
——拿来当拐杖的剑,是从阿拉姆村的青年团里借来的。
当昴跟青年团的年轻代表说他要进魔兽之森的时候,他那副表情让昴难以忘记。
他一开始显得非常惊讶,想阻止昴,可是听了昴的说明后,把剑借给了昴。
据他吹嘘,这是村里最锋利的宝剑,但是最多也就是传统的单手剑。即使是外行人的昴也要费好大劲才挥动。收下宝剑后,在青年的送行下,两人离开村子。
但是,村子里的人交给昴的并不止这些。
「口袋里面有……点心,漂亮的石头,还有……呜噢噢!虫子也放了进去!」
昴摸索袋子里面的东西,感到讨厌触感的昴发出一声大叫。
从狭小空间里解放的虫子逃离昴的手,飞往森林的深处。
「臭小鬼,趁混乱塞这东西到里面去。回去一定要好好教训他们。」
「这是受人尊敬的证据吧。……你这个人,到底哪里好呢。」
「我的男人本质在纯真的孩子眼里,可是闪闪发光的哦。而且,被他们喜欢的又不只是我一个,拉姆你也很清楚的吧?」
「……是呢。」
拉姆同意昴的说法。听后,昴一副满足的样子频频点头。
在离开村子前,拉姆也看到了昴和孩子们相互交换物品。对昴来说这是深有感触的事情,对拉姆而言也是件非常美好的事。
被青年团的人送行后,昴他们碰到了醒来的孩子们。
孩子们一上来就对昴他们道谢,等昴回过神来,他们早就把称得上感谢的各种东西纷纷扔进了昴的袋子里。
不管是点心,还是漂亮的石头,甚至是那虫子,对孩子们而言,都是用来表达他们感激之情的东西。都应该同等看待这些东西,虽然被虫子逃掉了。
就这样,突然被强硬接受不需要好意的昴感到些许动摇。孩子们望着昴,脸上浮现出笑容说道。
「我们也要给莱姆姐道礼,记得迟点把她带过来哦……可以吗?」
莱姆如今在不知道有多危险的地方,为了某样东西,拼上性命地在战斗。
孩子们不知道这些,而且也没必要知道。
因为——
「放心吧,小鬼们。半夜进入漆黑的森林的坏小鬼们,会和什么也不说就提前进森林的大姐姐一起接受教训的。」
顺便把冒失冲进森林里,全身都给魔兽咬个遍,给周围带来麻烦的男子加上吧。
正坐一整晚,接受村长的教训也是非常痛快的事啊。
昴对脑海描绘的未来预想,自然地微微缓起了嘴角。
昴微妙地嗤笑起来,这时——
「卯日,我要用千里眼了,稍微等一下」
前方的拉姆停下了脚步,她头也不回,以命令的口吻对昴说道。接着她静静地低下了头。
森林弥漫一股寂静的空气,声音如同完全消失一般。昴加快脚步,走到拉姆的旁边,拔出剑来警惕四周围。
不能大意——在时候千里眼的时候,拉姆会变得毫无防备。
「——」
拉姆低下白皙的脸庞,集中精神,一语不发地使用「千里眼」。
她的「千里眼」,不仅是人,还可以共享其它生物的视界。借助波长相吻合的生物的视界,再借用别的生物的视界,从而延伸可视距离。如文字所说的,可以看到「千里」外的景物。
借助拉姆的千里眼,进森林后已经使用了好几次,但是到现在还没发现莱姆的踪迹。森林里的生物太多,反而加大了寻找难度。
但是——
「卯日——又有其它东西看着我们。」
「来了吗……往前面走可以吗?」
看到瞑目的拉姆点头允许后,昴小小地吞了口气,意识到心脏剧烈地跳动。
他慢慢往前面走,扔下毫无防备的拉姆,独自一个人踏着茂盛的草木,走到了长满苔藓的岩石上。接着停下脚步,深呼吸了一口气。扔下了手中的单手剑。
铁制的剑鞘击打坚硬的岩石,发出响亮的撞击声,随后立马在森林里传播开来。
「——嘶!」
一股声音划破了寂静,鸣声还有踏地声击打着昴的耳膜。
黑色的四脚兽在头顶和树木的缝隙间到处飞窜。它伸出的獠牙,正瞄准昴的脖子,不断往这边逼近,要把反应迟钝的这边撕成碎片。
昴不禁双手作出防御姿势。可是野兽的速度比昴的动作还要快,它的牙尖可以轻易地贯穿人体,鲜血顿时倾注而出。眼看昴的小命快要成为那东西的囊中之物的时候——
「为什么不管是哪种生物也好,一见到卯日就失去冷静了呢。真是想不明白。」
「呜哇!」
陷入困境的昴惊讶得吐了一口气,眼前的魔兽张着血盆大口,不断向他逼近。突然它的身体被旁边袭来的风刃分成两半。身体被切成前后两半的魔兽一瞬间便毙命了。向着昴冲过来的上半身也被吹飞了。
吓得往后一跳的昴不幸地向斜摔倒,弄得满身是伤和泥土。他站起来,向在坡上俯视这边的拉姆投向抗议的眼神。
「喂!你还有其他手段的吧 !」
「不欺负下你就杀掉魔兽的方法也太费神了。对卯日你的体谅还不够呢。」
对着说完就走的拉姆,昴瘪了瘪嘴。看了下掉落在旁边的魔兽尸体。
那已经是一具死尸——虽然明白是危险的生物,但也想过原本活着的生物躺下变成尸体的情况 。接着,昴对着那具尸体,双手合十。
「这样,一只一只地费尽心思解决的话,也不能一直下去啊。更不用说,歼灭成群魔兽才能救卯日了。……刚才的狩猎方案,是卯日想出来的吧。」
「我知道这是伪善的伤感,但是这也是自我满足。」
与其说是感性的不同,倒不如说是存在的世界不同的问题吧。
虽然不能确切说昴的性格是信心满满,但是他原本就有对生命的敬意的。
经过「死亡轮回」的现象后,他感到对生命的敬意稍稍变得更强了。
「那刚才的千里眼找到莱姆没?」
「没,很可惜,似乎还在森林深处。虽然刚才想确认一下,然而刚才瞄准卯日的乌鲁迦姆分散了我的注意力。」
拉姆口中所说的,魔兽习惯瞄准昴的行为,她感到不可思议,手贴着脸颊。昴对此也稍微想到答案。
让她如此说不出口的,也只有是昴的弱小了。
昴一言不发,但是拉姆来回看了看昴和魔兽的尸体。
「果然,是因为看起来很弱呢。」
「烦恼这么久说出的结论就是这个?真对不起啊。」
「那么,是因为看起来很容易搞定呢。」
「重要的地方没有变哦,姐姐。」
拉姆只是耸了耸肩,昂却有一些失望地垂下了肩。
虽然昂并不知道拉姆的言行是出于本色还是刻意为之,但是他内心中的那个答案更偏向于后者。
进入森林之后,昂一行被落单的魔兽袭击了好多次,然而结果都和之前一样,盯上他的魔兽都被拉姆的魔法解决掉了。
狩猎魔兽的方法是由昂提出,利用的是千里眼的能力,比起没有防备的拉姆,昂更容易被当做目标。
虽然拉姆最开始时也半信半疑,但她现在已经对此毫不怀疑了。
——昂酝酿了很久,终于犹犹豫豫地开口问道:
「我可以问问『无角者』是什么意思吗?」
他最终说出口的,是对进入森林前听到的某个词语的疑问。
虽然昂能明白这个词语大概的意思,但听见提问后的拉姆,保持着俯视昂的姿势,如此说道:
「如同你所听到的一样,这是给明明是鬼却失去了角的蠢东西的蔑称。」
「鬼」这个词语,令昂的脑海里浮现出昨夜莱姆的身影。
沐浴着鲜血,大笑着的莱姆额头上——一只白色的角隐隐发光。这幅场景令他难以忘却。那正是童话里面所说的「鬼」。
再加上,拉姆自称为「无角者」。也就是说拉姆的额头上也曾——
「因为一些琐事,我失去了唯一的一只角。从那以后,我只得什么事情都依赖莱姆了。」
「……莫非,我问了什么不该问的事情?」
「为什么这么说?」
看着挠着脸颊的昂,拉姆一脸不可思议地偏了偏头。
「唔,虽然我不明白对于鬼一族来说角是多么重要的东西,但我想这应该是非常大的问题吧。再加上我问问题太不注意了。」
「都已经问完了现在再讲这些也没意义了哦——不过,放心吧,我没关系。」
放低了声音调侃了一顿昂之后,拉姆的表情略显落寞。
「先不论当时,现在我已经冷静下来了。因为失去了角,我也得到了额外收获的东西,而且这条命也捡了回来——不过莱姆她,或许并没有这么想吧。」
悲伤的声音戛然而止,拉姆将手伸向了昂,发出了信号——她要入入千里眼状态了。
当昂从斜坡上爬上来时,拉姆的意识已经完全介入到他人的视觉里面了。
闭着眼的拉姆的呼吸变得有点慌乱,她的额上和后颈上冒出了大量的冷汗,两脚更是如同奔行了整整一天之后一样,微小地颤抖着,走路时多次踉跄,几欲摔倒,像头晕一样。
借助他人视野的千里眼,会给少女的身体造成相当大的负担。
但无论多么辛苦,拉姆决不会开口抱怨。
从结论上讲,拉姆和莱姆二人,从本质上来看是相似的双胞胎。
如果要只是勉强自己便能让大家都轻松的话,她们会毫不犹豫的做下去。
那间宅邸里的女性,包括艾米莉娅和比阿特丽斯在内,都过于优先他人。
「相反我自己却那么软弱,无法被人依靠,这只会让我更讨厌我自己不是吗。」
昂踢了下脚下的野草,然后飞散的野草飞到了嘴里,四散的尘土跑到了眼睛里。
他一边吐着带有泥土味的唾沫,一边对自己的不作为感到无比难为情。
「拉姆——你很重视莱姆,很担心她吧?」
昂知道,拉姆的注意力全部都集中在千里眼上,此时不能打扰她。然而他还是提出了这样一个问题。。
由于视野和他人同调,拉姆的意识并不在此,因此她的回答慢了一拍。「那是当然的啊。虽然那孩子确实比拉姆厉害。但这并不能成为我不担心她的理由。」
「……哦。」
「就算在所有方面,那孩子都做得比我好,但拉姆始终是她的姐姐。只有这个立场是绝对不会动摇的。」
在拉姆坚定的决心之下,还有着自己身为姐姐的立场。
至今为止,昂一直觉得拉姆是为了让自己轻松才利用着姐姐的身份,所以一直轻视着她。
现在他才觉得,自己之前是犯了多么愚蠢的错误。
拉姆比昂所想的更加理解自己的立场。拉姆一直严格地要求自己,对于莱姆来说,自己必须一直是值得她骄傲的姐姐。
当真正了解了这一切之后,昂也必须做好心理准备。
「和莱姆汇合之后再做这些最好不过,不过那也太理想化了呢。」
挠了挠脸颊,昂一边做着伸展运动一边咕哝道。
似乎是觉得昂的态度让人难以理解,没有获得任何成果的拉姆,结束了千里眼,将意识收了回来。
拉姆梳理着被汗水打湿的刘海,奇怪地看向昂。
「卯日,你想做什么?」
「从现在的情况来看,和你之前所说的一样,我太拖后腿了。在进入森林之前我不是说过吗,为了拯救莱姆,我帮得上忙。」
虽然这是没有确信的推测,不过从目前为止的事件上看,现在的胜败比率提升到了七比三。虽然有关三的部分昂不太相信自己的运气。
「怎么能放弃这种有胜算的赌局呢!拉姆,做好冲过危桥的准备了吗?」
「在魔兽森林和年轻男子独处——对于少女来说,没有比这个更为危险的状况了呢。」
「真敢说呢,你这个姐姐。」
笑了笑,昂大大地吸了口气,张大了眼睛。
如果昂的猜测没有错的话,在此之后,事态就应该发生变化。
虽然明白这是自己必须做的,但他的心里还是充满了恐惧。
——虽然自己很胆小怕事,但眼下的情况让自己不能逃避。
如果昂是正确的话,那个东西应该会出现的才对。
「拉姆,其实我——」
——昂试图说出「死亡重置」。
将禁止说出口的事情说出去,昂做出了试图打破禁忌的举动。
而眼前,拉姆那准备倾听昂的话的表情突然冻结了。
不——时间停滞了。
世界失去了颜色,声音也被消灭,时间的概念已然不在。
在这个世界里,万物都停滞了。而唯一能逃过限制的存在,突然出现了。
「——来了吗。」
这一句低声自语实际也没能发出声响。
但昂期待着将自己的想法传达给眼前这个东西。他的行为是有目的的。只要自己的心情能够传达给他,哪怕只有一点点,目的也就达成了。
——在时间停止了的世界,只有一团黑雾完全不受影响。
突然出现的黑雾,在虚张声势的昂的面前变化出了胳膊的形状。
然后生出了手指,手腕,手肘,上臂,黑雾变成了人的整条右臂的形状。
这条胳膊以前只变化到手肘,但是这次却具现到了肩膀的部位。
「——」
看着比起第一次见时更加实体化的雾,昂屏住了呼吸。那黑色的手指滑入了昂的胸口,穿过胸前的薄肉,抚摸过肋骨,直接到达了心脏。
虽然昂明白会发生这些,但是疼痛这种东西,并不是超越了限度就能忍耐住的东西。
心脏被直接握住的痛楚,会让人失去尖叫和发狂、痛得打滚的力气。那种痛楚已达到无法述说的领域。
——漫长、艰辛而又难耐的痛苦时间还在继续。
昂心律早已混乱,血液被强行压榨出来的痛苦令他全身都疼痛不止。强烈的痛楚使得昂流出了血泪,他的大牙也因为咬得过于用力而碎裂——
在这份痛楚面前,那种事情即便发生也不足为奇。在这个停滞的世界里,昂只会产生痛觉,而他也只被允许承受这份痛楚,连扭动身体都做不到。
终于苦痛的时间结束了,昂的视野变成一片雪白——
「——卯日?」
听到问话声,昂意识到自己跪在了地上。
自己的嘴边还留着口水。昂慌张地用衣袖把口水擦拭了之后,站了起来。
「危险危险,居然做了白日梦。」
「是因为你大病初愈还想勉强自己的缘故吧。受不了了的话就回村子去吧。如果你知道找出莱姆的方法的话。把它告诉我就可以……」
正在说话中的拉姆,突然表情突变。她看向四周。
静谧的森林里,只有树枝被风拂过的晃动声,树叶摩擦的微小声响。细心聆听的拉姆看着昂。
「你做了什么,卯日?」
「……我只是下了一个伴随着痛楚的赌注而已。」
虽然昂承受了那样的折磨,但在此时的他的身体里,那痛楚已经痕迹全无。
虽然很厌恶对方那只在精神上进行苦痛折磨的做法,但这种神奇力量却给自己留下了在现实生活中继续行动的体力,大概这一点还是值得感谢的。
毕竟——
「风乱了……野兽的臭味在靠近,而且数量很多。」
森林在风儿喧嚣中失去了静寂。站在那片深绿色之中的拉姆突然看向了右边。
昂随着拉姆仔细盯着那个方向,他发现数个红色的光点从森林的深处朝着这边奔袭而来。
数量大概是五只——看着冲过来的魔兽,拉姆小小地咂舌。
「明明还没有找到莱姆……」
「唉,放心吧。大概要不了多久我们就能和她汇合了。」
「为什么如此断言?」
拉姆眼神锐利地质问着昂昂不由得瑟缩了一下。
「莱姆的目的是把森林里的魔兽全部猎杀吧——但只要有我在,魔兽们就会以我为目标穷追不舍,所以要不了多久,莱姆就会碰上我们。」
昂一直在思考,一直抱有疑问。
为什么魔兽在每个轮回里,都会以自己身上的诅咒为目标呢。
再那些重复的日子里,在村子里遇上的魔兽肯定会给昂施加诅咒。这与其说是无法逃避的命运,倒不如说其中一定有其它的强制性因素在发挥作用。
魔兽对于昂过于在意。其理由能从同样对昂过于在意的、其他人物的发言里寻找出来。
「简而言之——魔女的余香。」
魔兽,由魔女所创造的,人类的敌人。
而这些魔兽,对带有魔女味道的昂,一直表现出过剩的反应。进入森林之后,魔兽袭击的目标都是昂,这估计也是出于同样的理由吧。
如果魔兽们被自己身上飘荡着的些许魔女的气味勾引上门了的话,就利用这一点制定计划吧。
如果森林里的魔兽,向昂下过诅咒的魔兽全部聚集在一起,再加上追赶魔兽的莱姆也凑齐了的话,那将是多么壮观盛大的景象。
——昂将计划命名曰「菜月・昂诱饵大作战」。
之前有一次,自己试图告知艾米莉娅「死亡重置」。昂从当时比阿特丽斯的只言片语中获得了提示。
伴随着雾的出现,昂身上的魔女余香会变得浓厚。
——大概,那片黑雾和魔女有着某种关联。
『死亡重置』的力量,以及围绕昂的魔女气味——昂现在并没有时间去思考这两者之间到底有何关联。
自己心中的苦闷无法向任何人倾诉,自己忍受的苦楚无法向任何人传达。
但向着设计这一切的幕后黑手里回以一记报复的爽快感,让昂甚至忘却了眼前的威胁,裂开了嘴,凶恶的笑了起来。
——啊,我终于向设计这轮回的命运回以了一记报复!
虽然他心里在为自己喝彩,但他的手上还是握紧了单手剑,准备迎接袭来的魔兽。
然后,他朝着旁边的拉姆高声说道:
「那战斗这方面就全靠你了,拜托了!」
「之后你给我好好客观地回顾下自己说的话,然后去羞愤欲死吧。」
在拉姆的叹息声之后,风刃击中了袭来的魔兽群。
——与魔兽的战斗,在更换了一次出场人物之后再度展开。
5
脚踏大地,飞跃而出。
蜿蜒在脚下的巨大的树根全部都被自己一脚踩下去,力度大得几乎要踩破鞋底、粗根几乎触到脚心。
在森林或者山间的土道上行走时,其实是需要注意脚下的。在走自然形成的、有野兽出没的山间小道的时候,正确的做法是,不管脚下有什么,都要毫不犹豫地踏过去。
要相信自己鞋子的坚固,奋力踏行,才能开辟出前进的道路来。
自己的呼吸很乱。额头上的汗水滑进眼睛。自己要一边痛苦地眨眼,一边让汗水流往其它的方向。
将身体前倾,尽可能减少风阻面积,全力疾跑。
但这样却并不能甩开追击者。仿佛是在嘲笑四处逃跑的昂一样,追击者的脚步声一直尾随其后。能够成功摆脱其追击的可能性,近乎为零。
肺部在呻吟,它急需氧气。昂的嘴难看地张张合合。
「你现在的脸好下流……从你这张脸我就知道你家里人是一副什么模样了。」
「你这家伙,等会再跟你算账!」
虽然后悔说了多余的话消耗了氧气,但昂还是调整了一下姿势,抱好了怀中的拉姆继续逃跑。
利用魔女的余香,「菜月・昂诱饵大作战」进行了约十分钟。由于与昂所引来的魔兽之间的战斗过于激烈,最后——两个人只能败走,选择逃出森林。
「因为你说你可以战斗,我才相信了你,结果就变成这样了啊!」
「我战斗过的好吗!只不过拉姆的体力比想象中消耗得更快了而已。」
「你不是还耍帅说自己能勇度危桥的吗!?」
「可是这座桥比拉姆想象中的还要危险,还没开始度就快掉下去了啊。」
拉姆坦然地一一回复着大声吵闹昂。
由于在数次的战斗中灵力消耗过度,拉姆现在已经无法自如地行动。但她的态度还是一如既往的尖刻。
魔兽们顺利地被昂所释放出的魔女余香所勾引而来。
但是由于勾引得过于顺利,大量的魔兽导致他们无法战胜,这令他后悔不已。
拉姆使用风魔法,消灭的魔兽有十七头之多。
由于做得太过,拉姆突然失去了力气倒下了。
站在旁边的昂吓得不行,慌慌张张得抱着拉姆就开始逃跑——
「到现在……还没找到出路也真是够了啊。」
「被人抱着走怎么还那么多抱怨!还有少说两句话好吗!咬到舌头了怎么办!而且说到底,我就快,没体力了……」
虽然昂是在各种运动都获得的非凡成绩,体力惊人,但是他是室内运动派,在户外运动方面却显得尤为体力不足,特别是长距离跑步这类运动在全校还会排倒数第二。
可是就算再体力不足,在这种性命攸关的时候自己还是得全力跑起来。不过体力用尽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追赶而来的魔兽们,也应该发现昂的体力即将枯竭了吧。
魔兽们似乎是在享受猎物弱化的过程,每当昂的脚步变得迟钝时,他们就缩短两者之间差距,刺激着昂的逃跑本能。
「差不多,是解放秘藏在我体内的力量的时候——疼!」
就在昂要说泄气话的时候,一只魔兽咬上了他的右肩。
这一只似乎厌倦了猫抓老鼠的游戏。锐利的牙齿刺进了昂的身体,袭来的痛楚让他的脑袋快要爆炸。昂拼死转过了身体,把魔兽甩开——
「糟糕——」
怀中传来的拉姆的呼声。就在昂发现森林忽然消失、眼前一片开阔的一瞬间,他的脚底踩空了。
脚在空中乱摆,漂浮感让昂感到自己的内脏都被提了起来。接着脚后跟擦过斜坡,昂身子一个不稳,栽了下去。
「中招了!」
自己不应该把魔兽只当做普通的野兽。
在数次的接触中,昂他们虽然明白了魔兽具有理性,但紧迫的事态以及野兽的外表导致他们没有重视这个事实。
结果,自己慌不择路,最后被引到了悬崖边。
「混账!!」
滑落下去的斜坡越来越陡。昂咆哮着,单手用力抱紧拉姆,另一只手将剑插进悬崖。
「痛痛痛痛痛痛!」
昂身体的左半边被山体磕碰着,可他还是咬紧牙关,用紧握着剑阻止了下滑。仔细一看,这里距离悬崖边缘只有一线之遥,如果反应再慢一点,两人都会被摔死。
「哇!」
就在昂抬头看向悬崖上的同时,追击他们而来的几只魔兽从昂的旁边滑落下来。
没法停止落势的魔兽,发出如果家养小狗一样的悲鸣之后,消失在了下方,它们狠狠地摔在崖底坚固的石头上,骨头的破碎声都传到了昂的耳中。
「啊,我们差点也变成那样了啊……」
「你抱得,太紧了。」
昂不由自主地收紧了手臂,被他抱在怀里的拉姆很不舒服地抱怨着说道。
虽然少女很轻,但再加上昂自身的体重,现在他的左手上负担着近一百公斤的重量——持剑的手腕,也差不多快撑不住了。
「掉下去的话我们两个人都很危险,卯日,你能爬上去吗?」
「虽然我也想努力一番……不过在上面等待着魔兽很成问题……」
昂一边这么说着,一边左手用力,将重心转移到剑刃上,试图调整下姿势。就在此时——
「——啊!」
两人的呼声,以及刀刃折断的声响同时响起。
插进崖壁的单手剑的剑刃,在剑刃的前三分之一处折断了。虽然昂慌张地用剩下的刀身再次插入崖壁,但少了前端的尖锐之后,断剑很难再次插进土中。
抱着肉体被削掉的觉悟,昂全身用力撞向崖壁,但他却没能获得能够支撑两个人体重的摩擦力。单手剑整个滑落,下落再次开始了。
「啊啊啊啊啊,糟糕!!」
「——这下适得其反哦,卯日!!」
头朝下摔落的感觉,让昂想起当初他跳崖自杀的事,这令他心生恐惧。
可就算如此,为了保护拉姆不受落地的冲击影响,无意识地紧抱着她这一点,还算有一点男子汉气概。
承受着用力的拥抱,拉姆微微转过了身子,朝着地面伸出手,
「——Arell・Hura!」
在她咏唱的同时,灵力开始膨胀,两人预定坠落的地点处卷起了狂风。从正下方升起了风压抬起了正在下落的昂的身体,让他头和脚的位置调换,更是减慢了他下坠的速度。
如果是这样的话——感受着视野的变换,昂把全身的力气都灌注到双腿中,咬紧牙关,承受着落地的冲击力。
「哦哦哦哦哦——坚持下来了!!」
——挺过去了。
昂跺着脚,舒缓着强烈的麻痹感。当他抬头注意到悬崖的高度时却说不话来了。崖高十米左右,这高度和学校教学楼四楼差不多。从这样高的地方摔下来,真亏自己和拉姆能捡回一条命。
「拉姆大人真是佛祖,时间掌握得太好了,要是没有那个风魔法,我们现在……」
正当昂试图述说自己的感谢时,他发现在腕中的拉姆没有了动静。
仔细一看,俯身朝下的拉姆鼻孔里有一道血迹流出。闭着眼的少女呼吸短促,同时还在发出痛苦的呻吟。
「诶,喂,拉姆?糟糕,怎么办……」
昂轻轻摇晃着她的身体,试图叫醒她,但拉姆却没有任何回应。
在之前的战斗中,拉姆由于使用千里眼,已经耗尽了体力,但她刚才还强行再次使用了魔法,这给拉姆的精神造成了很大的负担吧。 「啊,混蛋,时机真的太糟糕了。」
昂一边诅咒着自己的大意,一边更加小心地抱起了拉姆。他捡起一旁的断剑,粗暴地收入剑鞘,看向上方。
估计那些魔兽也没法飞跃过这片悬崖,就算它们想追过来也要绕远路。
所以……自己至少也要在这段时间内做点什么保持己方优势。
「喂喂,不是开玩笑的吧。」
头顶上,从昂才滑落下来、好不容易才保住命的斜面处,大量的泥石流奔涌而来。而一只幼犬型魔兽,正施展着魔法和同类们从泥石流上向昂冲过来。
那只幼犬型魔兽有点眼熟,这正是在村子里最先给昂施加诅咒,在昨晚,自己去寻找孩子们的时候,被莱姆重创过的那一只。
虽然有点感慨以它的大小居然能够统帅魔兽种族,不过看见其他魔兽驯服的态度,让昂不由得干笑两声。
「只能恨魔女大人了耶……您的香水太管用了吧。」
愤恨地抱怨之后,昂确认了下双脚的麻痹感有没有消除之后,再次准备逃跑。
现在自己只能祈祷魔兽轻视两人,不会马上再次追击上来了。就在昂准备跑起来的时候——
「诶,怎么回事?」
正当准备开始逃跑之际,他感受到了异常。昂回头一看。
滑落下来的魔兽有点不太对劲。它们蜷着身子,一落到地面就四散奔逃。
「诶?喂,我在这边哦?」
魔兽们四散奔逃的场面,让昂有点难以理解。
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过这个疑问马上就从悬崖顶上得到了解答。
「——呵。」
再次抬头看向上方,昂惊讶于在悬崖上发生的变化。他立刻明白了一切。
——远处的悬崖之上,出现了一名少女的身影。
一身佣人服的少女放下布满鲜血的铁球,以失去理性的双瞳瞪着悬崖下方。
和那充满杀意的眼神对视的一瞬间,昂突然产生了非常不妙的预感,流了一身冷汗。
突然,她从高高的悬崖上一跃而下,「鬼」站在了面前的大地上。
在幽深的森林里,昂被魔兽包围,和「鬼」对峙,紧抱着必须守护的少女,单手握着断剑。他感觉自己已经走到了游戏的最后。
「不过话说,我这边的装备是不是有点太烂了呢?」
这份抱怨没能传到任何人耳中,他的声音被森林里肃杀的凉风吹散。
这里才是所谓的正式舞台——
6
——明知魔兽森林的危险还踏足此处的昂和拉姆,协力击退袭来的魔兽,安全抵达森林深处。
虽然二人数次和魔兽群接触,但他们奇迹般地发现了没有受伤的莱姆,虽然二人责怪她的独断专行,但双方还是顺利和解。
然后利用昂能吸引魔兽的体质,拉姆和莱姆姐妹合力消灭魔兽,将昂从魔兽的诅咒中解救出来,大圆满结局。
「要真这样就太理想了呢。」
昂一边自嘲,一边抛弃了脑海里那顺风顺水的妄想。
从站在身前的莱姆的眼里,看不到丝毫友好的迹象。她的眼中只有漆黑的杀意。
以她这样的状态,双方的对话很难有什么成立的机会。
莱姆得压迫感太过强烈,甚至不允许自己眨眼。如果眨了眼,事态会如何发展,自己就也掌握不住了——当考虑到这一步时,昂意识到自己也已经把眼前的莱姆当做敌人来看待的事实。对此他只能苦笑。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猜坚持到这里的呢。
「小莱姆,我是你的好朋友,昂君哦。」
装作不知情的样子,昂表情僵硬,故意用充满活力的声音打着招呼。
虽然他有想过莱姆在听到招呼后回归正常的可能性,但是——
「不要用那么热烈的眼神看过来好吗,感觉我整个人都要烧伤了哦。」
莱姆转过头。她的视线锐利无比,完全锁定了昂。
她似乎对自己展开了最高警戒。自己好像做了错误的选择。
莱姆散发出的凛冽鬼气,让人不寒而栗。
熟悉的佣人服上沾满了敌人了鲜血,而且是干了的血液上又沾满了新鲜的血液,裙子上黑红色与艳红色彼此等合,给人以强烈的印象感。
或许是鬼化的缘故,她双手的指甲变得和魔兽一般细长锐利,和右手所持的「护身用」铁球一样,上面满是血糊和碎肉,给人一种极端的不详感。
自己可以断言。
虽然某种程度上,自己由于对莱姆此时的样子已经有了觉悟,所以才保持住了平常心,但如果是在夜里突然碰上她的话,100%会大小便失禁的。
现在的她浑身遍布着鬼怪和狂乱的气息,可就算如此,莱姆额头处的白角——就像与这些都无关一样,保持着一如既往的白净美丽。
莱姆的鬼之角既是最能象征莱姆身为凶恶之「鬼」的部位,又给昂带来了某种别样的感触。
但是事态的发展却不会考虑昂的心情了。
仔细一看,四散逃跑的魔兽们,也在岩石背后或者森林深处窥视着这边的情况。它们应该是在探查昂和莱姆的动向吧。
如果漏出破绽的话,它们肯定会趁机一拥而上。
前有莱姆,后有魔兽——这简直就是九死一生的绝境。
昂不能动,魔兽不采取行动。莱姆接下来的举动,将会决定事态的发展。
深吸了一口气,合上双眼再睁开,昂回视向莱姆。
期待着莱姆的眼睛里能够展现出一丝动摇也好,昂盯着莱姆,不放过她一丝的表情变化。
然后。
「姐姐……」
莱姆发出了沙哑的,疲累的声音。
但在昂里听来,这却是肯定的带有个人意志的声音。
莱姆颤抖着嘴唇,眼神略带迷茫,死死地盯着拉姆的侧脸。
就算是快理智被鬼化的狂乱所吞噬,莱姆还是能认出自己的另一半,能认出自己无比敬爱的姐姐。昂对此表示很惊叹。
「你才真是姐控的代表啊。如果能够恢复正常那就更好……」
「——放手。」
话还没有说完,铁球就带着强风,迎面袭来。
昂迅速左倾了一下身体,奇迹般地躲开了莱姆的攻击。
昂的身体还没从之前坠地的冲击中恢复过来,膝盖只是让昂在转身时微微不稳,这简直就是不幸中的万幸。
铁球上的尖刺浅浅地擦过右肩,刮走了右肩的肉,剧痛让昂几乎无法思考。
压制住呼痛的欲望,昂一脚踏向自己的斜前方。
「好痛!」
以带着伤的右肩为轴转动着身体,昂从铁球的锁链下面钻了过去。紧随其后,锁链狠狠地击在昂刚才所在的地面之上,刻画出了铁蛇的模样。
要是躲得慢了的话,昂现在背上估计也会被刻下同样的纹样吧。
想象了下皮开肉绽的痛楚,昂继续紧盯着莱姆。但盯着昂的莱姆并没有什么变化,她依然双眼带着敌意,没有任何恢复正常的迹象。
「能够鬼化这一点确实不错,不过自己不能控制自己这个设定……」
从莱姆现在的表现来看,昂做出了如上的猜测。
照这样看来,问题就在于怎样让她恢复正常。昨晚刚鬼化的时候她虽然处于完全狂乱的状态,但在昂失去意识之前那一小会儿,她个人的意识应该稍占上风。
昂在她面前受了重伤,这个场景给予了她恢复正常的冲击力。
「要不我吃一发铁球试试?不过好像我瞬间就会变成肉末……」
如果情况和昨晚一样的话,莱姆应该会恢复正常吧。
不过,昂估计会变成碎肉。
「——」
怀中那应该明白一切的少女还没有苏醒,虽然自己一直在试图摇醒她,但估计距她苏醒还需要一些时间。
但眼前的莱姆和周围的魔兽,估计不会老实地等到那个时候。
昂舔舔了下巴附近的汗,汗水润湿了嘴唇和口腔。
如果找不到解决方法的话,自己就只能把所有可能都尝试一遍了。
如果只有这样才能找到突破口的话,依昂的风格,他就会如此做下去。
「喂,莱姆!不要光看怀里的姐姐,也多看看我!我的名字叫菜月・昂!不准倒置的见习佣人!罗茨维尔宅邸潜力无限的新星男仆!虽然我给你和拉姆添了很多麻烦,但关系也时好时坏……哦哦哦——」
急躁的莱姆攻击了过来,打断了昂的回忆战。
旋转的铁球将沿路上的树木拦腰折断、撞碎,带着树干碎片气势惊人的砸向了昂。昂前滚躲了过去,然后又用三级跳华丽地躲过了其后的锁链,转过头说道:
「趁别人说话的时候打过来真是没有礼数!真想看看你家人长什么样……啊,这不是你家人吗!」
「把姐姐,还……」
听见昂的话语后莱姆前倾着身子,低声呢喃道。而正当此时,她突然收回了掷出的铁球,利用反动力转动着身体。
「——!」
莱姆一脚回旋踢,重重地踢在试图从背后袭击的魔兽的身体上——一声爆炸般的声音响起,被踢飞的魔兽的内脏估计都已经坏掉了吧。
试图耍小聪明、坐收渔翁之利的下场就是这样。
本想跟随前锋进行轮番袭击的魔兽们,在看到先锋凄惨的死状之后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他们的行为就好比是在猎人面前,仰面朝天露出自己的腹部一样愚蠢的行为。
从侧面袭来的一击,将并行的两头魔兽从头到尾砸成了碎片。无视了四散的血肉,莱姆趁着势头继续前行。她用一脚踩碎一只惊慌失措的魔兽的前脚,另一只上踢,踢断了它的颈骨。
她用抬起的脚顺势踏碎了旁边一只魔兽的身体。一只试图给同胞报仇的魔兽张大了嘴巴咬向莱姆,却被后者一手捏住,就这样高高地被她扔上了天空。
魔兽的身体划出了一条抛物线,它尖细的悲鸣声拖着长长的尾音。声音渐渐变远,又渐渐变近,最后传来一声宛如水果砸在地面上的声音。而后,魔兽的悲鸣声彻底消失了。
虐杀还在继续。为了惨杀而惨杀,那是杀戮中的杀戮。
以强大的个体而君临一切的「鬼」,其破坏力已经远非魔兽所能及。
但就算如此——
「数量这东西,真是太过可怕的武器。」
眼看着同类一只一只地被消灭,但魔兽们似乎并没有偃旗息鼓的打算。它们磨着牙,擦着爪,发出咆哮扑向莱姆。
被击飞,压扁,撞倒,碎尸万段,魔兽们虽然堆尸如山,但它们的确让莱姆受了颇重的伤。
看着莱姆沾满了溅回的血液的佣人服上,渐渐出现了从自己身体中流出的血液,昂明白,形势已经发生了变化。
鬼和魔兽的战斗已进入白热化,双方的眼里已经没有了昂和拉姆。他们都决定把威胁度较低的对手先放后面解决,先解决掉眼前的外敌。
如果莱姆占据压倒性的优势地位的话,虽然有些薄情,昂是和乐意看着魔兽们被赶尽杀绝。不过,眼下形势却慢慢在恶化。
「——」
莱姆挥舞着手臂,横砍魔兽的身体,魔兽的利爪好几次击中了痛苦呻吟着的莱姆。
她的血液飞溅而出,白色的肌肤上也出现了裂伤。昂已经看不下去了、
方法是有的。只要插进战斗中就好。虽说是插入战斗,但如果只是闯进去乱打一通的话,自己就会被卷入暴风中被撕得粉碎。自己要挤进去,要在鬼和魔兽彼此对峙时,拯救被夹杂于其中的莱姆的意识。
下定决心,昂抬起了脚步,深吸气,看着莱姆。
——上吧。正所谓男人要有勇气,女人要柔情。
「所以表情不要那么吓人,笑一笑吧,莱姆,——我是『死……』。」
今天世界第二次停止,即将再次开始由黑雾举办的惨叫盛宴。
虽然昂已经做好了忍耐的准备,但剧痛并不是光靠决心就能忍得住的。而且这次黑雾并不是一只手,它连左手都具现出来了。
黑雾似乎是尝到了完成了右手的甜头,这次在大张双目、不能动弹的昂的面前,穿过他的胸骨、抚摸内脏的的手掌变成了两只。
一只手在心脏处抚摸,另一只手就如同爱抚一般轻轻抚摸着昂的脸颊——恐惧感涌上昂的心头,而之后便传来了无尽的痛楚。
那是如同世界颠倒,肚子中的所有东西都错位了一般的,极端的不适感。
昂觉得自己已经变得不是自己,觉得自己从脑袋到脚尖都被改变了,这给他带来难耐的违和感和厌恶感。负面感情如同暴风雨一样,令他头脑一片混乱,渐渐地,昂连意识也开始模糊起来。
但抚摸着脸颊的柔软手掌却依然温暖,给人一种身心都快融化的安心感,昂却知道超越其上的感觉——
「回来……了。」
视野在摇晃,灵魂无比疲惫。但痛苦和劳累,完全没有被带回现实世界。
时间也没有变化。眼前的魔兽还在和莱姆对峙着。
——但就在昂回归到现实的瞬间,战场上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仿佛是发现了不能忽视的「异常」一般,莱姆和魔兽们一起看向了昂,。
如同昂所猜想的一样,他们会如此反应,是因为包围着昂的魔女气味忽然变浓的缘故吧。
「!!」
莱姆在咆哮,魔兽也接连远吠,昂自己也出声高叫着。
他躲过了飞扑而来的魔兽的利爪,在千钧一发之际避开了莱姆砸来的铁球,昂此时的举动简直如同在渴求着自己的生命、自己的灵魂燃烧殆尽一般。
——乱斗开始了。
7
鬼和魔兽和普通人,就算用脚趾想也知道人类的一方毫无优势,但昂却在混战中保持着注意,细心地躲避着攻击。
昂的行动很简单。
与战场的核心部位保持着一定距离,只躲避攻向自己的攻击——仅此而已。
「————」
又有在魔兽在眼前被铁球砸成了烂泥。然后魔兽无视了同类的死亡,三只形成一个整体,向莱姆发起了强烈的攻势。
但他们耍的小聪明并未起效,被莱姆挥起的手腕逼得跳起,停顿在空中的魔兽紧接着成为了铁球下的亡魂。
昂斜视眼前的惨剧,昂重新抱紧快掉出去的拉姆退到了后方。以豪厘之差躲开袭来的尖牙,主动进入了莱姆的攻击范围。
注意到昂的莱姆马上展开了迎击。急停躲开了迎面飞来的铁柄,钻过随后袭来的锁链,看着飞过头顶的铁球砸到后面的魔兽头上,绽放出了红色的花朵。
昂听着背后尸体坠地的声响,抛下了羞耻心和自尊心,保持着趴在地上的蟑螂姿势,一口气逃离险境,试图追击的莱姆被魔兽所阻断,昂成功逃脱。
待与莱姆隔开一段距离之后,确定自己捡回一条命之后,昂一边喘气,一边赞赏自己的判断力。
「——哈,我自己也意外的能干嘛!」
自己为了不被魔兽咬到拼死逃窜,把追上来的魔兽扔给了少女,然后从愤怒的少女身边用蟑螂姿跑掉。
把上面的场景写成文章虽然会让当事人想死,但这是为了逃命,所以还是忘掉吧。
从现状来看,作战如同昂所想的一样进行得很顺利。
无论从争取时间,还是从削减魔兽数量来看,这个势头都不错。
昂一瞥上方,他发现从通向谷底的几个方位,都有朝着这边战场行进的魔兽渐渐集结。
昂身上的味道散布到了森林的很大范围内,魔兽的本能在蠢蠢欲动。
照这样下去能行。能看到胜算。正当昂这么想的时候——
「——唔?」
突然间,正试图躲避攻击的昂,身体发生了很大的偏斜。而且不是因为大意导致脚步不稳,而是因为身体突如其来的无力感,以及游走全身的恶寒。
「这个时间点上,诅咒……!」
昂抬起头,他确信,在包围着莱姆的魔兽里,有给自己施加的诅咒那只在。
但是他并不知道具体是哪一只。而魔兽大概也不是特意为了让昂受罪才发动的诅咒。
那大概是为了对抗眼前的威胁——莱姆,魔兽积蓄魔力而产生的后果。
只不过,恰好昂就在现场,正好被诅咒影响到而已。
虽然那只是一场巧合,但却是相当致命的。
如果昂被诅咒所击败,倒下了的话,平衡就会崩坏。魔兽咬死了昂之后,用数量战胜莱姆也只是时间上的问题。而且,莱姆进入森林的理由是——
「——啊!」
如同撕裂大地,穿透空气的怒号传了过来,莱姆下挥的一拳把一只魔兽变成了肉泥。
突然爆发出强大的战力,一拳灭杀了远处魔兽的莱姆,让魔兽群以及昂都惊呆了。
随后昂发现,从刚才的冲击中自己获得了解放。
——自己的呼吸变得顺畅,倦怠感也消退了。自己从诅咒的获得了解放。
「——莱姆。」
「————!」
好像没有听到昂的叫声一般,莱姆再度开始屠杀起周围的魔兽来。
看着散乱着蓝发,战斗着的莱姆的背影,昂明确地理解到自己在要被那头已变成肉泥的魔兽杀死的关头,被莱姆拯救了的事实。
就算她失去了理智,也不明白昂是谁。
即使如此,莱姆也不会认错敬爱的姐姐,也不曾忘记自己最初的目的——为了什么而进入了森林。
这样的话。
昂意识在自己非做不可的事情。他眨了眨眼。
他觉得自己不应以现在这种半哄骗的形式去拯救莱姆,而应当遵循一开始的目的,以此去拯救她。
「也就是,遵循一开始的理想,和拉姆莱姆女仆姐妹一起,进行心动不已的诅咒消除工作。」
能够实现这件事情,昂才有可能从这个状况中生还下来。
所以,必须要从真正意义上让莱姆恢复意识。因为,昂需要的不是「鬼」,而是表面殷勤暗地无礼,好自作主张却总到处添麻烦的,莱姆。
「——是角哦。」
突然从昂的怀里传了这样一句话。
被昂抱住的拉姆半睁开了眼睛,略带茫然的看着昂。
「你醒过来了吗!」
「现在是最好的时机,哦……」
「啊,直觉挺准的嘛,姐姐——是说角吗?」
看着微笑着的拉姆,昂笑了笑之后回问道。
拉姆嫌麻烦地抬了抬下巴。
「莱姆之所以能变身为鬼,是因为那只角……所以只要狠狠地给那个角来一下的话……应该会恢复正常。」
「确定?」
「应该,肯定,我认为是这样的。」
「你的话怎么这么暧昧不明!?不过也只能相信你了。」
说完之后,昂看着莱姆。
莱姆额头上白色长角,大概有十厘米长。其大小与帕克差不多
——朝着那里下手。
「你不觉得太难了么?」
「用尽你的智慧和勇气,不行也得行。」
「其实,用尽智慧和勇气思考之后,我倒是想到了一个可能的办法。」
听到昂的回答之后拉姆惊讶得抬了抬眉。
昂苦笑,有点难以启齿地歪了歪嘴。
「不过,你肯定会生气的。」
「如果那样做能让妹妹恢复正常的话,我不会生气的。」
「真的吗?」
「真真正正的。」
「以罗茨卿的名义起誓?」
「……居然让我做到这个地步,真是活的不耐烦了。好吧,以罗茨维尔大人的名义起誓。」
既然拉姆从内心深处座下如此有男子气概的决定了的话,昂决定尊重她的意见。
而在二人正对面,莱姆慢慢地再次看向这边。
她意识的重心依然放在昂和拉姆这里,而她的警戒范围却扩散到了周围的魔兽上。
而现在,朝着这位全面警戒中的莱姆,昂展开了击角行动。
那就是——
「噢噢噢噢,看招!」
「——哈?」
看着扭腰把她扔出去的昂,拉姆一脸惊呆的飞了出去。
她完全没想到自己会被扔出去吧。
拉姆目瞪口呆,而莱姆此时也很惊讶。鬼化状态的莱姆一瞬间发怔,随后立刻朝着飞向自己的姐姐伸出了手。
放下铁球,莱姆用沾满鲜血的双手抱紧了姐姐。就在这一瞬间,前一刻还充满杀意和敌意的表情,变得平静安稳。
——为了不错过这个瞬间,昂大步向前。
在扔出拉姆的同时,昂便放低了身子朝前方突进。在莱姆的注意力被空中的拉姆吸引住的时候,昂爬行着接近了拉姆视野的死角。
昂滑动着双脚,右手抽出了单手剑。
以居合斩的方式出鞘的剑刃,逆着风向莱姆头上的长角砍去——这是最好的空档。
而且莱姆对这奇袭似乎毫无觉察。但是——
「!」
但是由于单手剑断了一部分,加上自己有所恐惧没有敢全力上前——两两相加,导致本应直接击中长角的攻击偏移了几厘米。
千载难逢的机遇,从自己手中的溜走了。昂整个人都惊呆了。
「我怯场了啊!就差那么一步,就差那么点勇气!!」
昂保持着砍空的姿势,身体向前栽去。
对着将后背暴露给自己的昂,莱姆用左手做出了贯穿的姿势。想必那长长的指甲会轻易地穿透昂的后背,造出一个美丽的风洞来吧。
就差最后这一步,而且还是死在莱姆的手上——唯独这一点绝对不要。
就当他这么想的时候——
「呜哇!?」
脚下的地面爆炸了,泥石流令昂的身体被吹上了天空。
被四散的石头打到身体上,身体疼痛,皮肤开裂流出了鲜血,但被击飞的昂看见了事件的始作俑者。
他在刚才所处位置的南侧,发现了藏起来的幼犬魔兽的身影。地面是从那里炸裂的。
成群掉落到谷底、潜伏起来的魔兽,企图用泥石流将昂和莱姆一网打尽吧。
他们的攻击把砍空了的昂和莱姆一起击飞了出去。他们这一招真是壮观。
但是它们的企图——
「————」
莱姆咆哮着,朝着泥沙四溅的土地一记猛踏。
飞散的泥沙和莱姆的一击相消,余波在搅乱莱姆的蓝发之后停歇。用蛮力对抗魔力——这是最野蛮的魔法对抗方式之一。
阻止了泥石流之后,莱姆慎重地抱好姐姐,平静了下来。
在她的脑海里,估计已经没有还在天空中飘浮着的昂了。
被魔法击飞之后,在空中飘来荡去的他已经分不清东南西北。
但他的右手还是紧紧握着单手剑。万幸的是,他坠落的地点并不是在悬崖壁,而是在坚固的土地伤。
更巧的是,拉姆没有注意到他,她的头部正暴露在昂的下方。
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机会了。这次再失误了,一切就全完了。
昂攒着全身的力气,用双手握住断剑,将剑高高抡起。
凭借巧合中的巧合,运气中的运气,自己总算走到了现在这一步。
随机主义万岁。奇迹至高无上。就算是上帝的恶作剧,有时也会产生好结果。
——早知道会这样,之前那一击的时候让我砍中还更帅气一些。
现在昂完全没注意到自己,把长角完全暴露给自己的莱姆就在正下方。
昂苦笑着……已经没有时间了。在时间放缓的世界里,莱姆就在眼前。
自己能看见角。将刀背向下,昂高高抡起断剑,释放积蓄的力量。
「笑吧,莱姆——今天的我,凌驾于鬼之上。」
剑刃朝着白色长角直砍而去——
紧接着,刺耳的金铁交击声,传遍了整个魔兽森林。
紧随之后响起的是落地失败的昂发出的惨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