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的那场大雨,催生了不少的好东西。
例如山里头的菇子。
一大早,周家的院门外时不时的有人路过,全是挎着篮子上山采菇子的妇人。
为家里添一道菜的机会,没有人会傻的不去做。
连周婆子在起床后,不断地催促方春梅快些将早食做好,吃完和她一道去山里采菇子。
方春梅不大愿意,山里头湿着呢,这时候正是爬虫多的时候,还有那毒蛇,万一踩住了,想跑都来不及。
她故意磨蹭着,连烧灶台的火也刻意放慢动作。
好不容易在周婆子黑沉着脸吃完早食要出门了,她又匆匆跑去茅厕,借口肚子痛走不了路。
周婆子再也忍不住脾气,冲着她就破口大骂,“吃了就拉的玩意儿,猪都知道在肠子里留一会儿,你倒是上面吃下面紧跟着就拉……”
赵榆在屋里头听着,见方春梅蹲在茅房里不出来,她立即走了出去。
正好她想去山里头看看,有周婶作伴,应该会安全不少。
然而,明明她已经做好了准备,却不想最终被强行带去的是周麦。
周婆子不选赵榆的理由很简单,山里的菇子多,但能吃的就那几种,眼见着她已经比别人晚了不少,不带着有经验的去帮着采,岂不是将好菇子全让出去了。
周麦即便不情愿,也不得不拿上篮子跟在后头,临走时见赵榆站在房檐下,嫉妒的差点眼红。
看着两人走远,赵榆心中有些可惜,想着下次再找机会一同去。
然而,当腹部再次响起饥饿声时,赵榆沉默一瞬,便决定独自去山脚转一转。
若是能寻些野果子也是好的。
趁着人都在屋里,赵榆寻了个机会出了院门。
不敢跟在采菇子那些人身后,想了想,她朝着周家菜地的方向跑去,那边也靠近山,虽然长满了树,瞧着是没有小路能进去,但去看看也无妨。
赵榆跑几步歇一会儿,就这样还喘着粗气。
好在路不远,一刻钟后她就到了周家的地里。
又继续往上爬了一段,终于是站到平地上。
这块平地绿草悠悠的,瞧着就肥沃,但由于这里的树冠不小,将地面全都笼罩阴影里,阳光照射不下去,倒是不利于开荒种地。
赵榆瞧着这些有小腿高的草,心下有些害怕。
菜地里都有毒蛇,这里会不会更多?
为了不让自己有打退堂鼓的想法,赵榆捡了个粗壮的树枝对着草一阵敲打。
这么做显然是为了吓退那些蛇虫。
可能是这方法奏效,她顺利的到了山边。
若是要进山,首先得爬上一道坎坡,且这道坎坡比赵榆整个人还要高。
坎坡垂立着,上面还长满了各种杂草藤刺,想要徒手爬上去那就是妄想。
不过若是就这么回去,赵榆总有些不甘。
她心中有忧虑,想着万一哪一天真要偷周家的粮,为了不被打死,总要有地方给她躲藏。
而山里就是个好地方。
但如果真要逃命到这里,山里的情况就不能不熟悉。
赵榆转头左右看了看,拿着棍子一路敲敲打打,将这长长的坎坡观察了一遍。
显然,只要有这藤刺存在,她是无论如何都上不去的,除非她不怕疼,不怕身上被划烂。
赵榆皱眉,难不成真要放弃?
这时,一段绿色卷曲的长条被她看见,乍一看像碧绿的蛇,赵榆当真有些被吓到。
用棍子将杂草藤刺拨开,她这才看清是树藤。
它缠绕在藤刺上,有成年人拇指粗。
赵榆视线寻到它的末端,发现是从坎坡上其中一棵大树上垂下来的。
赵榆想了想,小心翼翼的将树藤从藤刺上解开,然后用力的扯了扯,看起来似乎很结实。
站在平地上使不了力,也荡不起来,随即赵榆选中了一棵树爬上去,等爬到差不多有坎坡高了才停下。
再一次扯了扯树藤,确定没问题后,赵榆双手紧抓树藤,然后双脚猛地一蹬树干,缩着腿就被荡了起来。
赵榆紧着心,十分担心这藤条承受不住她。
好在最后她顺利地落到坎坡上。
上来之后,眼前的景象已经十分不一样。
脚下的坎坡就是分水岭,若坡之下是人能活动的地方,那坡上人就该被禁足。
粗大的树冠一个挨着一个,本就黑沉的天色被遮掩的更加阴森。
她不过才迈进山里一只脚,怎么仿佛到了深山老林?明明站在这里还能看见远处片片菜地呢。
赵榆试探着往里走了几步,每一步踩在厚厚的一层枯叶上,都要往下陷一些,就像是踩到了什么软体爬物……
赵榆打了个寒颤,深觉选错了时间,她就不该在雨天进山。
潮湿又阴森的山林,赵榆已经没胆子再继续往里走。
正打算离开时,就见斜右前方有一个树墩,周围一圈是被柴刀砍出的齿状,这是人工砍伐木头的痕迹。
木墩不新鲜,看上去有些时日,但赵榆原打算离开的心思仍被驱散了一些。
原来这里也不是没人来。
像是获得了鼓舞,赵榆又往里走了一段,期间她不停的抬头看向树冠,寻找有没有用来果腹的野果子。
她记得板栗好像也是这个季节生长的,不知这里有没有野生的板栗树?
赵榆一边注意脚下,一边四处查看。
突然,头顶的树冠忽的发出一阵响,树叶不停抖动着,赵榆立即抬头看去,只见一棕色的背影闪过。
不等她视线追过去,那背影已经猛地钻进树叶里,藏头藏尾,就是让人发现不得。
赵榆虽被吓到,但也没放在心上,这么大的山林子,有几只会爬树的毛皮动物也不奇怪。
想着刚刚一闪而过的毛茸茸的背影,赵榆猜测那很可能是只猴子。
猴子而已,赵榆不怕,便也没当回事。
但她不看在眼里,不表示猴子也愿意相安无事。
砰!
后背突然被砸了一下。
赵榆猛地回头,没发现别的奇怪的地方,倒是刚刚藏猴子的那丛树叶又开始晃动。
低头搜寻,想要看看是什么砸的她,硬硬的,砸中肩膀有些疼。
但由于地上各种杂叶铺了一层,那砸她的物什掉落下来后就陷进去,不见踪影。
赵榆摸了摸后背,疼意消的快,一会儿工夫被砸的地方已经没什么感觉了。
赵榆又看了眼已经平静下来的树叶丛,这才转身离开,不做计较。
然她是不计较了,可猴子实在太过分。
她才刚迈开步子,又是一个硬东西砸了下来,直接击中她的后脑勺,这比刚刚那一下还要痛。
赵榆忍不了了,对着那块又摇摆不停的繁茂枝丫威胁道:“再砸我就不客气了!”
这话一出口,顿时“哇哇哇”的叫声从树叶里传出来。
叫声急促又难听,赵榆这般认为。
尤其在她判断出这叫声不是在呼朋引伴,而像是在嘲讽她时,更觉得又吵又刺耳。
揉了揉脑袋,赵榆狠狠瞪了一眼,才憋气着转身打算走远一点。
“哇哇哇!”
猴子从树叶丛里钻出来,从这个树顶跳到另一个树顶,那两条毛茸茸的胳膊瞧着是十分有力,把着一个树枝就从这处荡到那处,极为轻松利落。
赵榆眼睁睁的看着它跳到了自己头顶的树枝上,然后抱着一个枝丫就大力摇晃,像是兴奋的发了疯,恨不得将这树枝给折断。
但它体型不够,瞧着只有指尖到胳膊肘那么长,还很肥胖,不像是个有能耐的猴子。
但虽折不断树枝,它却能摇叶子,摇秃了一个再换一个。
顿时赵榆头顶这块就开始掉叶子,还有不少枯枝杂物也跟着掉下来。
赵榆本就是抬着头的,这一睁眼,自然有东西落近了眼睛里。
她连忙闭眼,难受的抬手就去揉,好一会儿才将那东西揉出来,是一个细小的树皮碎屑。
赵榆气的不行,捡起地上的长树枝就对着它一顿挥,“走!快走!该死的猴子!”
“哇哇哇!”
她一说话就像是在鼓动它似的,摇的更欢了。
赵榆无法只能跑开,不然她头顶不知道要落多少杂碎。
但她一跑,猴子也跟着来,然后继续在头顶作乱。
赵榆被惹的起了心头火,趁着它跳到一棵比较细的树上时,抓住机会就抱着树摇。
她虽然很饿,但憋着气还是能用上一些力的。
树尖左摇右摆,赵榆看着那惹人嫌的猴子吊在树枝上吱呀乱叫,有种大仇得报的快感。
她想要将它晃下来,但这猴子也机灵,趁着她力气稍顿的时候,就甩着胳膊一荡,立时就到了另一棵粗壮的大树上。
看着它一路哇哇大叫着离开,赵榆只能叹一句可惜。
差点就能抓住它了。
担心它是离开搬救兵,赵榆不敢在这多待,一只猴子还行,数量多了那就是灾难。
山里都是树,一棵接着一棵,一片连着一片,没有路,四通八达的,什么方向都能走。
若不是她走的不深,且进来时刻意记了方向,赵榆这次估计会昏了头。
一边往回走,一边失望这次什么收获都没有。
为了填肚子过来,却不想更加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