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章

谁知听了她的话,乐章的脸色并没有好上太多,反而更为难看了。

叶霓心中就有了底,看来此事还与谢长安有关。

她忍不住猜测道:“可是与官道修葺工程有关?”

乐章脸色惨白,却勉强笑着,言说什么事情都瞒不过她。

虽然有些不合时宜,但叶霓的心情却诡异地好了不少,毕竟她也是被谢长安手把手带着教的,眼下颇有成果,她自然得意。

与叶霓形成对比的,是乐章越发惨白的脸色。

事已至此,乐章却还是不曾放弃,他惨白着脸道:“还请叶先生帮着美言几句。”

“美言甚?”叶霓不解。

乐章下跪道:“沧州是我的故土,若官道能修至我沧州,沧州百姓的日子也能好过许多。”

叶霓没说好,只是避开了他下跪的方向。

这事她不曾同意,又如何能受此大礼?

她面色复杂,沧州她略有耳闻,对于沧州的疾苦也是清楚的,这条官道若果真修起来,功在千秋,给沿途洲际带来的好处更是难以想象的,这样的香饽饽,若是一以概之倒还好,可若是开了个特权,那日后追究起来,要如何服众?

再者,这本就是动辄几十年的大工程,本来就已经千难万难了,若是今日为了这沧州,而绕路远行拖延工期,损失的何止一万两银子?

叶霓眸色沉沉,冷声道:“我做不了你的说客。”

乐章身子一僵,面上却没有半分异色,甚至露出解脱的神色。

显然,这个回答在他预想内。

叶霓怪道:“你有官职在身,为何不亲自去问问?”

乐章苦笑,“殿下就是怕我等有异心,特令吏部官吏严防死守,若有半个字外泄,轻则削去官爵,重者满门抄斩。”

叶霓忍不住冷嗤,他自己都不敢去问,却利用与自己这层干系叫自己去问?

天底下居然还有这样的好弟子么?

她又好笑又好气,还非常奇怪:“这事是谁给你出的馊主意?”

乐章一愣,他还真没考虑过这一点,前两日他阿耶从沧州赶到盛京,开口就是问他官道修葺一事,他自然没有门路得知消息,谁知他阿耶并不放弃,直接问起了叶霓的事情来。

那时他也不曾疑心甚,只当是自家阿耶想要感激叶霓的提拔,但当他阿耶拿出银票要买地契送人时,他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不对。

上万两银子,这哪里是送礼,这分明是明晃晃的贿赂。

高家家主一脸不以为意,言说道:“贿赂甚?这叶先生早就卸了官职,算哪门子的贿赂。”

乐章长大嘴巴,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明眼人都知晓,这地契送到叶霓手上,但贿赂的却是谢长安呐。

那时他极度痛苦,一方是自己的故土沧州,故土能好他自然是极其愿意的,可自己若果真用这等手段,那与严文通何异?

叶霓是他的恩师呐,恩师情谊尚未报答,居然还要反过来利用恩师么?道义两个字将他架在火上烤。

他阿耶却不管不顾,直言若是不照着他的意思办,就不再认他这个儿子。

被各种情感裹挟的乐章,过去的几天一直沉浸于痛苦与挣扎之中,现在冷不丁被叶霓一提点,也反应过来了。

是啊,他阿耶是上哪儿知晓的此事,居然清楚叶霓与谢长安的关系?

此事在盛京不算秘密,可皇帝皇后不曾对两人婚事操办甚,甚至在皇后的威压下,鲜少有人敢当众提及此事。

盛京尚且如此,远在千里之遥的自家阿耶,又是如何得知此事的?

还清楚普天之下能说动谢长安的,非叶霓不可?

怪事?

而怪事背后,往往都藏着些阴谋诡计。

乐章不傻,他在官场浸淫时间不久,却也有了些敏锐的洞察力,顿时就起了身,作揖道:“叶先生,今日就当我不曾来过,等我阿耶的事情查明,再向你与主公一一汇报。”

“不急,且先将这地契拿走。”叶霓晃了晃,道:“这地契价值几何你可知?”

出人意料的,乐章摇了摇头,言说这地契是他阿耶与家中老仆一起买办的,当时他并不在场,只是奉家翁之命将地契带来献上。“

叶霓沉声道:“这地契,要价上万两银钱,你可知?”

乐章面色一变,上万两?

他失声道:“阿耶他上哪儿来的恁多银钱?”

见他神色不似作伪,叶霓也蹙起眉头,问:“你家中拿不出么?”

“自是拿不出的。”

叶霓抿着唇,知晓事情还是照着最坏的方向发展了,便道:“此事牵扯颇深,只怕你们家也是被利用的一环,且莫要打草惊蛇。”

乐章强自镇定,道:“叶先生救我。”

两人细细说了些,乐章不疑有他,都沉声应是。

“这地契,你且带回去,言说我并不满意,再探你阿耶口风,期间莫要与他生出争执,他说了甚,只管照做,可知了?”

“我知。”

叶霓暗自琢磨了下,觉得该交代的都差不多的,这才放人离开。

乐章正要走,却听叶霓若有所思地唤停他,道:“你自行归去罢。”

“啊?”他有点没反应过来。

却见叶霓遥遥一指,冲着他身边的老仆说道:“你先走罢,他留下。”

老仆没想到此事还与自己有关系,也愣了。

乐章也迟疑了片刻,虽然不明白她这样做的原因,但还是同意,只是问:“那我归去后要如何交代。”

这确实是个问题,老仆自幼就被高家买去,与高家家主也早就识的,出门时还是两人,归去后就只剩下一人了,确实该给个解释。

叶霓笑了笑,道:“需要解释甚?茶坊恁大的铺子,多的是要用人的地方,只管言说是有贵客要来,吃多了酒水,你怕怠慢了才将他指去了伺候。”

“我知了。”乐章也顿悟,说道:“今日我带着地契找上先生,但话不投机半句多,归去时途径茶坊就进去瞧瞧,恰逢贵客到访,便留下家仆照顾。”

“你倒是上道,就这样归去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