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霓心善，超市今年又已经开始盈利，便轻声开口道：“拢共多少女娘？”
“共有二十四个。”小全说完，又局促不安地补充道：“但是有两个得了病，娘子也要么？”
见她两人的衣着打扮，小全自然是知晓是极其富贵的人家，清楚若果真去了她们家中，那日子无论如何也会比他们这儿舒服，于是又怯生生地补充道：
“她们勤快，脑瓜子也聪明，甚活计都能做，只要吃几服药简单医治即可，买了她们，定然不是亏本的买卖。”
二娘轻轻叹了口气。
小全以为她们不愿意收，便不敢再说，生怕她们将剩下那二十二个女娘也一并拒绝了。
于是他手脚麻利地开始在前屋收拾东西，很快就捣鼓出两个小凳子，还怕两人嫌脏，又用自己破袄子仔细擦了擦，因为太过用力，里面稀薄的芦苇芯又跑出来许多。
叶霓简直不忍卒视。
这时候的中国并没有引进棉花种子，普通人家过冬也不过是将麻布衣裳缝制在一起，缝的厚厚的，才可抵御风寒，再好些的则会烧烧炭火。
在仓河村，依山傍水的，最冷的天也可以上山砍柴来烧，因为地处偏南冬日也短，因此虽然难熬，但也总能熬过去，可盛京就不同了，大雪连夜连夜的下着，虽然已经入了春，可凛冽的寒风还在这片土地上肆虐。
这样的严寒要一直持续到三月，而盛京管制又格外严格，哪里来的免费炭火可以烧来取暖？
叶霓瞥了眼破了洞的屋顶，心中也知晓，若是今日她们不将后院的女娘女娃娃们买下来，往后只怕是要冻死人的。
事实上，她们能熬到现在，都已经算是一个奇迹了。
显然，二娘也是这般想的，便也就问了，先是问为何有恁多女娘女娃娃。
小全愣神了片刻，默默说道：“这屋子是阿婆的，我耶娘都是阿婆捡回来的，这些女娃娃与女娘也是。”
他似乎是陷入了甜蜜的回忆，谈及过往时，脸上的笑容十分的真切，但再配合那猩红狰狞的咧口，又叫人觉得讽刺。
小全说，原先他们的日子也算殷实体面，阿婆将女娃娃们拉扯大，他耶娘也都做工，所有人一起努力，日子也是越过越红火。
“我们攒了些银钱，原本都要买下隔壁的宅子了，只可惜。。。。”
说到这儿，他眼神黯淡下来，原来是他阿耶在给贵人家送货时，不知怎的，那货少了许多，贵人家便报了官，最后不仅将他阿耶送进了大牢，还要赔许多银钱。
之前攒下的银钱哪里够用？他阿娘为了还钱，便没日没夜的做活儿，不过半年便病倒了。
看着他脏兮兮的脸，叶霓不用想也知晓，他阿娘定是没有熬过这个冬日。
三人一时陷入了沉默。
二娘想了想，就开口道：“你今年多大？”
“一十有三。”小全说。
叶霓有些诧异，因为他生得实在太过矮小瘦削，比刚刚年满十一的五郎还要矮太多。
两姊妹对视一眼，已然拿定了主意。
正在此时，那后院的门扉被人吱呀地推开，原来是之前那位瞎了眼的阿婆，阿婆笑眯眯地说道：“小全，来了客人要招呼人家。”
小全埋怨了一句，窘迫地接下那两个缺了口的碗。
他道：“这是阿婆送来的热水，家里没甚好物什，两位娘子且将就着拿去捂手罢。”
水本来是拿来喝的，小全却叫两人捂手，显然是怕两人嫌弃简陋不愿喝。
叶霓看着这缺了口的水碗，水碗又老又破，可非常干净，又见院中没有井口，便知晓这定然是用雪水浣洗的。
果真，那瞎了眼的阿婆站在那处，手上的冻疮皲裂流血。
叶霓忍不住又叹了口气，将自己的暖手汤婆子塞给那阿婆，热熔融的暖意透过软软的丝绸料子，阿婆惊讶地瞪大了那无神的眼睛，说道：“使不得使不得。”
“您就拿着用罢，小全今日为我们做了许多事，这是他应得的。”她眼睛不眨地撒了个谎。
小全本想拒绝，但一见阿婆的手，也闭上了嘴巴。
等将人送回后院后，他又小声说了句：“那汤婆子的钱，你们便从卖身的钱中克扣罢。”
两人只是瞥了他一眼，都没搭腔。
涉及到二十四个女娘女娃娃的买卖，无论如何都不是一笔小数目，虽然小全家确实可怜，但还是要商量着来。
二娘附耳道：“至多只能收十五个。”
女娃娃吃得少长得快，不像同龄的男娃娃吃得多还长得慢，因此要价总是比别的要高些，最便宜的也得三两银子，何况厂房开业初期处处都要花钱，实在不是阔绰的时候。
叶霓也清楚情况，便问了：“那两个得了病的，可要么？”
二娘面露难色，在这样一个医疗水平低下的年代，生了病便是个无底洞，就是投进去许多银钱，也未必就能治好。
何况二娘与她们非亲非故，愿意买下十五个，已经是非常大方了。
叶霓道：“那剩下的我便买了去，有病么，也只管治，治不治得好再说。”
对于自家妹子，二娘素来知晓她心善，可不曾想她居然要做这种傻事。
“三娘，这娃娃家确实可怜，但你也见了，里面的女娘都病歪歪干巴瘦，买下了未必就能做工。”
叶霓颔首，这些她自然是知晓的，可她还是坚持。
“阿姊，你说的我都懂，可这些女娃娃，若是我们不买下，你觉得能熬过这个冬天么？”
二娘哑然了，答案两人都是知晓的，自然是熬不过。
屋里的女娃娃瘦骨嶙峋、面黄肌肉，没有半点这个年岁该有的鲜艳活泼，因为太瘦病色太重，更谈不少好看，就是最差的花船老鸨也不愿买。
可以想见，就是明日将她们拉去西市贩卖，贵人家的管事定然也看不上她们。
二娘沉默着点头，“妹子你说的在理，总是条人命，我们不能见死不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