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二章

做婢子的心疼主子?这实在是个稀罕事儿。

樊大娘诧异地瞧了眼怀柔,见人只是垂着脑袋默默做事,她刚想发问,就被怀祯半拉半扯地往外带。

“我这儿还有些年货弄不明白哩,您得教教我。”

这话也在理,二娘都要来了,那过年自然是按照仓河村的习俗来过,怀祯对她们的习俗确实不知恁多。

屋里只留了叶霓与怀柔二人,怀柔生性谨慎怯懦,可她对叶霓与谢长安也是忠心耿耿,自然不愿见他们二人生分了。

原本她是不敢问的,但一见叶霓那温和的眸子,便一股脑子秃噜出来:

“娘子,您与韩少将?”她拧着帕子,抬头望向叶霓。

饶是叶霓也被她的直接小小地震撼了一番。

“韩少将么?你以为我们二人有甚?”因为太过诧异,她语调也抬高了些。

怀柔又低下了脑袋,心中也暗暗恼自己的大胆:做婢子的,居然管起主人家的事情来了,她真是被叶霓宠过了头,居然做出这等僭越之事。

就在她以为自己这次必然会被责罚时,却见叶霓拉来两个小板凳,还摸出一小碟的干果,摆足了唠嗑的架势。

见人还愣着,她便笑着拍拍手,说道:“也是,这儿冷,咱们还是去炕上聊罢。”

于是怀柔便稀里糊涂地被叶霓拉去了她的屋子。

说是炕,其实也不对,整个院子里,只有叶霓的屋里不是炕而是地龙,所以人一进去就暖融融的,不像火炕,暖和确实是缓和,人睡久了就觉得干。

叶霓便道:“等来年开春,我便找师傅也凿个地龙出来,不然火炕太干。”

怀柔默默地坐下,这点还真不是叶霓画大饼,此前怀祯曾一脸兴奋地告知她,言说娘子在画甚图纸,还做了预算的表格,估计这院子要被翻修一下。

如今看来,应该就是装地龙的事情。

气氛都到这儿了,叶霓说话也直接,便将那日与韩文石说的话又说了一遍。

自此,怀柔自然不疑有他,只是问:“那韩少将前日来访,是为了甚?”

“我二姊要来,他是为了关外将士来的。”

问的也算是个新鲜事,问她既然皂角方子都能拱手相让,那羊毛袜羽绒衣这些营生,能不能也让渡出去?

叶霓回的也十分干脆。

“娘子怎么回的?”怀柔好奇道。

“都是我二姊在管,她那性子,我如何做得了她的主。”叶霓笑着摇头,自家那二姊,当真是个要强又硬气的,说要来盛京,那也是风风火火,辛苦办了恁久的厂房,也是说转手就转手了。

她估计二娘是要在盛京再开办一个新厂房的,仓河村那儿的厂房发展的确实不错,原材料也低廉,可那又如何,比起盛京的来说,还是小小营生。

正巧盛京缺这一块的,处处都在做进货商,二娘若是直接在盛京新办厂房,直接就成了源头供货商,没了地理距离的限制,到时估计又要成盛京人口中的二东家了。

一想到自家二姊,叶霓嘴角便忍不住勾起来。

说起来,四娘与五郎也许久不见了,还有六娘,大半年过去,也不知那小丫头是不是还爱捣鼓针线活。

自此,怀柔也放了心。

这一夜,大家都有些激动的睡不着,翌日又起了个大早,生怕错过二娘她们京城的时间。

但年关将至,进出城门的人也多,最后紧赶慢赶,总算在天黑之前进来了。

叶霓与樊大娘一块儿,还带着怀祯怀柔与车夫一起,都站在城门口迎接她们。

天已经黑透了,远远就见四五个驴车,那官吏高声地喊着二娘与刘大郎的名讳。

“查过了,快些来领货罢。”

樊大娘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连忙摇了摇叶霓,喜道:“来了,来了。”

叶霓也强打起精神来,今日盛京不算冷,但站在此处被吹了一整天也不好受。

货都被查完了,二娘他们也很快进了城门,每个人都灰扑扑的,尤其是五郎,他今年不过一十二岁,却出落成小郎君的模样,远看是个沉稳的小大人,近了一瞧确实满脸的灰,瞧着就叫人忍俊不禁。

在他前面的则是四娘,小丫头长得快,个头也高,她比五郎虚长一两岁,此时穿着皮袄子,脚蹬小皮靴,一整个神气十足的模样。

但她的神气在看见叶霓的那一刻便破了功。

“阿姊。”她唤了句,没等叶霓回过神,便像个小炮仗一样直愣愣撞进了她的怀里。

随后便是二娘的怒斥:“你这皮丫头,将你阿姊撞坏了可如何是好?”

一听这话,便知是二娘了,怀祯怀柔都好奇地探着脑袋去瞧,最后对视一眼,双方都在彼此眼中看见了惊讶。

本以为是个雷令风行的女娘,至少从外形上给人的感觉应该与樊大娘相似,没想到却是个端庄秀丽的妇人,瞧着比叶霓大上四五岁,见人就笑,但看着就是个厉害的主。

虽然一路颠簸过来,二娘的脸上有些疲惫的神色,可一头乌黑的秀发被挽得好好的,还盘成一个结实好看的发髻,上面用绢布缎子扎着,剩下的缎子便垂下来,落在肩上,又温婉又干练。

她与叶霓简单问了好之后,很快就将目标锁定在一脸焦急的樊大娘身上,她道:“你家妹子身体弱,我叫她在驴车里歇着,昨夜睡得晚,如今还没起呢。”

樊大娘哦了声,又问身体如何。

“都在驴车里,不曾着了风寒,却有些水土不服。”

正说着,就见刘大郎与一男娃娃牵着驴车过来,里面正是樊大娘的妹子。

一听自家妹子水土不服,樊大娘也是连忙探进去瞧,只见驴车里的女娃娃面黄唇白的,但脸颊上圆润了许多,睡得也香甜,一看就知晓她离家的那段日子,二娘将两个娃娃照顾的很好。

那男娃娃被自家阿姊忽视许久,此时也不快地问:“长姊,怎得只看二姊不瞧我哩?”

樊大娘这才注意到他,却半晌没反应过来,无他,足足长了一个脑袋出来,原先瘦巴巴的模样半点也无了,瞧着就是个殷实人家的小郎君,嘴里还嚼着牛肉干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