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韩文石素来是严谨认真的模样,因此叶霓也并未多想,只当他有些事情要说。
于是她笑了笑,“也好,文石君有话便说罢。”
谁知此话一出,韩文石肉眼可见地变得僵硬,他迟疑道:“在这里么?”
“这里有何不妥么?”叶霓扭头看,这儿是自家的宅院,怀祯怀柔真在院子里扫昨夜的积雪,方才怀柔还敲门问要不要添些炭火。
叶霓后知后觉,她在现代时不是没被人表白过,穿越到这里之后也有不少儿郎家冲她含蓄地表明心意,有时因为太过含蓄,导致她都不知晓这些。
可韩文石。。。?
她抬眸向对方瞧去,只见他一脸郑重。
想了想,叶霓就笑了,说道:“既然文石君有话要谈,不若这样,今日我做东,请文石君去茶坊喝茶。”
韩文石起身,言说自己先去屋外候着,要她不着急换衣打扮。
这时候的女娘家穿衣打扮样样讲究,就是最普通的衣裙,穿上也需一刻钟的功夫。
叶霓有些不知道要如何做表情,毕竟叫人出去喝茶的是她,虽说她本意是想直接去,但对方既然都这样体贴了,不打扮似乎也不好。
怀柔被叫进去帮忙时还讶然了片刻,自家娘子她是知晓的,一直无心打扮,穿衣裳什么的更是要亲力亲为从不叫她们帮忙,除非是繁复的衣裙。
她进去一看,果真是漂亮华丽的女娘家衣裙。
“娘子是要与文石君出门喝茶么?”她问。
“不错。”
怀柔想了想,便道:“娘子今日不同以往了,与外男打交道还需谨慎些。”
叶霓一顿,这才记起自己如今的身份确实不同了,头上还有个谢长安未婚妻的标签呢,若是被人瞧见特意打扮了与外男碰面,指不定就叫人传出甚私相授受的罪名。
这话言之有理,确实该注意一下,可韩文石那边她已经答应了,如今骑虎难下,也是难办。
怀柔心细如发,没等叶霓言明情况便已经猜出个大概。
她给人出了个注意。
“娘子在朝为官,韩少将身上亦有官职,既然已经约好出门喝茶,不若便着官服。”
叶霓挑眉,官服么,她穿得倒是少,一来是国子监虽说是个官僚机构,可里面往来的都是读书人,讲究写意自在,因此在衣制上并不严苛,二来,则是官服宽大郑重,穿着办公其实并不方便,两相叠加,叶霓与同侪也都很少穿了。
她支开窗,望向院中的韩文石,对方很有风度,完全背对着她的屋子站着,可细微之处还是能察觉到他的紧张。
罢了,既然是注定要拒绝的,那何不从一开始就不给对方一丝一毫的遐想?
叶霓便道:“依你的。”
一刻钟后,韩文石瞧见她墨红色官服加身,一头秀发完好地包进了发冠,因为束发,她艳丽的眉眼完全露了出来,多了几分清丽端庄之感。
他沉默了片刻,不曾言语甚。
韩文石出身世家,不说人情练达,至少在人与人的交际上也懂得点到为止,今日过来表明心意本就是莽撞之举,早已做好被她拒绝的准备,因此并不十分沮丧。
“文石君?”叶霓轻轻唤了他一句。
对方神情自若,说道:“走罢。”
叶霓应好,心中却轻叹了口气,没想到自己都穿官服与他喝茶了,他还是坚持。
既然如此,那去便去罢。
去的路上,两人亦不曾同乘,到了茶坊后,自然直接去的包间,伙计一见来者是叶霓,顿时眉开眼笑地问:“叶大人,还是老样子么?”
叶霓颔首,她没什么品茶的高雅品味,因此每次来茶坊还是点谢长安曾点给她的,想着毕竟是皇子口味,总不会太差。
没想到茶上来的时候,韩文石顿了顿,他自幼与谢长安一同长大,哪里还能不知这茶香真是对方喝惯了的茶?
再看叶霓神色自如的样子,他心中更是晦涩:
“三娘时常来此处喝茶么?”
叶霓笑了笑,道:“对面便是我家的铺子,偶尔乏了,便上来喝茶听曲儿,也算是消遣。”
正说着,那戏娘与乐师便欠身进了包间。
随着戏娘咿咿呀呀地吟唱,韩文石也放下心结,他郑重其事地向叶霓表明心意。
此事双方早就心照不宣,因此叶霓也不意外,只是好奇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何时开始的?”韩文石一愣,心中更不是滋味儿,因为谢长安知晓后第一个问题也是这个。
但好在他心态平稳,说出了一直深藏于心的秘密后,整个人也肉眼可见地放松了下来。
他像是陷入了一段回忆,深陷其中,又久久不能自拔。
韩文石看着面前的女娘,同样艳丽的眉眼,虽然身着官服,却懒洋洋地支着个下巴,周身上下,半点礼数也无,可无端地叫人觉得亲切,亲切之余,还带着几分叫人艳羡的潇洒磊落。
好特别的女娘,这是他对叶霓的第一印象,如今这个印象也不曾变过。
尤记得第一面,他从叶家客栈的楼上只开窗往下望,那时正值初春,树枝早就冒了绿芽,那女娘便笑盈盈地撇开树枝与院外的脚夫说话,一手插着腰一手端着盆,袖子挽得高高的,露出皓白的腕子,嫩嫩的绿芽便映在她脸颊上,又鲜妍又活泼,真好看呀。
追忆过去,韩文石笑意渐软,可人总是要活下当下的,于是他的笑意也平淡下去。
最后的最后,就像之前回答不上来谢长安一样,对于叶霓,他同样无法精准地报出时间。
他答不上来,叶霓也不意外,文艺点的表达就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对于韩文石的倾慕,她也相当郑重地表达了自己的感谢,被他这样正直且品德高尚的人喜欢,叶霓是由衷地感到荣幸。
可荣幸之外,就是拒绝了。
“可惜,我对你并没有报以同样的情感。”
这回答韩文石早就有了心理预期,只是笑道:“我还以为你会言说因为心有所属,故不得不拒绝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