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三章

蒙岚的话一出口,气氛更是诡谲,大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一时没人搭腔。

真是太后的玉佩呀?那该如何是好?要恭贺皇帝皇后么?

臣子们陷入了迷惘。

别说臣子了,连皇帝皇后也发懵呀,但两人不愧是大庸朝最位高权重的两人,心理素质也远超常人。

那近臣小跑上高台,冲皇帝皇后示意了一番:

确实是太后她老人家的玉佩。

皇帝讶然,说道:“母后去世时朕亲自为她整理遗物,却没有寻到这枚玉佩,原来她老人家送给文悦了。”

到这里,他停顿了片刻,而后冲着一直不曾开口说话的叶霓,他道:“叶大人,听闻你曾救文悦于危难之际,可是啊?”

叶霓瞥了谢长安一眼,得到对方的肯定后,她才上前叩首答话:

“启禀圣上,七殿下此前遭难,微臣不过是搭把手。”她话锋一转,开始拍起皇帝的马屁,道:“我大庸国富民强,百姓安居乐业,得圣上感化,微臣在布衣时便以德行约束己身,又得天之感召幸遇殿下,因此,非微臣之功,而是上天不忍圣上子孙折损。”

总结一句,就是:“这乃是圣上的功德。”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虽然这夸奖生硬,但却非常合乎皇帝的心意,为何?

正如前文所说的那样,他登基的过程不是那样清白,在任以来一直兢兢业业,稍有不慎就怕被人戳脊梁骨骂来历不正,如今叶霓吹嘘他得天庇佑,这自然讨他欢心。

再者,这玉佩的原主人是太后呀,先不提太后刚去世不足一年,皇室尚且没有走出丧期,因此太后她老人家在世时的旨意,做儿子的自然要遵守。

除开这一点,叶霓这个儿媳他必须承认的原因还有另一个,那就是这玉佩是太后与先皇的恩爱见证,此事他若是极力促成了,自然是佳话一段。

考虑到上述两点,皇帝心中的小算盘已经算得十分清楚了,这个叶霓,活着的价值比死了更大。

皇帝挂上微笑,对着叶霓说了几句客套场面话,众臣子也跟着附和,殿内呈现一片祥和之态。

皇帝都表态了,皇后纵然内心有再多不满,也只要忍气吞声,她端出一国之母的姿态来,也下了那高台,拉着叶霓的手柔声说了几句。

其实皇后说了甚叶霓没怎么听清,因为对方轻声细语的,周遭其他的大臣议论的声音不绝于耳,嗡嗡嗡的,吵得不行。

“你既然是文悦未来的妻子,便不能再那般抛头露面了。”

“皇后娘娘所言甚是。”叶霓脑子晕乎乎地答。

谢长安失笑,他上前一步将叶霓拉回自己的身后,说道:“母后,今日儿臣带来的这消息,您还满意么?”

皇帝闻言也笑着看向他们。

此情此景,皇后只好咬着牙强笑道:“母后满意,自然是满意的。”

“母后满意便好,听闻母后近来失眠加重,三娘听说了之后特意命人为母后调制了安睡香包。”

说着,他身侧的侍卫递上一个黑漆漆的盒子,里面装着同样黑漆漆的香包,包装也十分马虎,一看就是儿郎家日常用的物什,所以才这般随意又贴身放着。

叶霓瞪大双眼,那香包,不是前两日谢长安从她这儿拿的么?当时还言说要拿去关外用,怎得到这里就摇身一变成了她专门送给皇后的了?

皇后自然也看出了,她一语不发,只是微笑着接受,还煞有介事地感谢叶霓的心意。

从头到尾,谁见了不得夸一句体面人?

叶霓叹为观止。

今日事了,她是谢长安未婚妻的身份就这样被承认了,皇帝居然还大手一挥许诺了婚期:

“太后她老人家的丧期未过,你们二人的婚事还需要在等两年。”

一听还要再等两年,皇后的表情也好看了不少,只要还有时间,那就还有可操作的空间,她总能想到办法将这泥腿子出身的叶霓给处理掉。

就这样,在场众人各怀鬼胎地恭喜道贺,持续了差不多有两三个时辰之久叶霓才得以脱身。

回去的路上她照例坐轿撵,但再回去待遇却截然不同,来时她能否活过今日都尚不可知,可归去之时,却摇身一变成了盛京城中七殿下的未婚妻?

一下成了人上人。

抬轿撵的还是那四位侍卫,如今他们的态度几乎谦卑到了尘埃里,生怕叶霓要迁怒他们。

侍卫们虽说是在皇宫内当差的,地位比起为奴为婢的要高上不少,可那又怎样?面对皇室这种庞然大物,也只有被倾轧的份额。

“是小的们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贵人。”

这几人也是人精,知晓比起杀戮果决的谢长安,还是冲叶霓请罪更会多一线生机。

谢长安默默后退了几步,意思也很明确,将这处置权全权交给叶霓。

叶霓复杂地看着他们,这些人,原本会是送她上路的刽子手。

见人不吱声,那领头的侍卫也带头下跪,不外乎是求她饶他们一命。

李公公站在一旁,沉默地看着,今日他也有一份,但他对叶霓不太了解,这位主儿又是个甚脾气他也拿不准,因此准备先观摩观摩,而后再做打算。

若是叶霓实在恨上了他,为保小命,他也不得不另择三皇子。

一时间,众人的视线好似都投在了叶霓的身上,大家不出声,等着她的反应。

随着时间的流逝,下跪的四人越发恐惧,胆小的甚至开始瑟瑟发抖了起来,看着那四个黑漆漆的脑袋,叶霓不由得有些神游。

就在一个时辰之前,她也是这样恐惧地跪着,伸着黑漆漆的脑袋,任由脆弱的脖颈外露,好似一只待宰的羔羊,身价性命都捏在皇帝的手里。

而就在同一天,不过短短一个时辰之后,她又站在了皇帝的位子,对这四个侍卫的生命予取予夺。

权力,就是如此。

“起来罢。”叶霓叹了口气,道:“我知你们也是奉命行事,不怪你们。”

四位侍卫松了口气,就在他们要起来谢恩时,事情去又生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