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章

“甚?”她冷不丁地坐起身,不可置信地反问:“你方才说甚?”

谢长安再次回复:“我父皇,或许对你动了杀心。”

“为何?”叶霓挠挠头发,恍惚间甚至以为自己还在梦里,不然她怎么会听见这么可怕的话。

“我不会骗你。”谢长安强调道。

叶霓头脑发胀,她下意识地往他身侧瞧去,却并未见到熟悉的身影。

“殷诚人呢?”

“他在替我,我本该去关外的路上。”

“关外发生了何事?”

谢长安蹙眉,说道:“韩老将军发来书信,言说关外有皇商毁约,只付了定金却要拿货跑路,如今两国又生摩擦,突厥牧民对韩老将军成见颇深,不愿信他,因此写来书信,希望我出面解决。”

这是个扬名立万吹嘘功绩的好时机,按理说没人会拒绝,可自打谢长安接手这份书信后,却总觉得哪里不对。

因此出发前他特意留了个章杰在此处,若是盛京有变,章杰有自己的路数联系上他。

除此之外,更是提前放出假消息,言说自己几日前就已经出发离开。

果不其然,他刚一上路,就听章杰写来密函,言说盛京有变,叶霓危,要求他速归。

“我能有何事?”叶霓奇怪道:“难不成,章杰说的危险就是我进宫一事么?”

宫中便是皇帝的地盘,若不是皇帝要杀她,那试问天底下还有谁赶在皇帝眼皮子底下动人?

所以,当真是皇帝要杀她?

如今只有这个解释了,她在感到荒谬的同时,心中也生出了几许害怕。

叶霓将眼神投向谢长安,希望得到对方的答复。

谢长安微微颔首,言说不排除这个可能。

这下叶霓是真的醒了,被吓的。

“为何?”她蹙起眉头,怪道:“我老老实实,在自己的职位上也堪称鞠躬尽瘁,好端端的,他为何要杀我?“

她毕竟是个敏锐的,很快便察觉出其中的猫腻,追问是否与草纸有关。

“三娘聪慧。”

两人对视一眼,最后叶霓垂下脑袋,言说以为自己这一茬不会有人追究,没想到大庸朝的规矩这般多,怎得就连个草纸也不叫人贩了?

“草纸这物什,天下只有你一人制出了。”

叶霓反驳,言说谢长安此前为她借来的书中早有造草纸的古方,但现代人心浮气躁,草纸制作过程又十分繁复,稍有不慎只怕就会落得一锅糊粥。

他一愣,显然没想到这一茬。

只是解释了皇帝为何想杀她。

“我听闻,超市中新上架的便是那草纸,铺中的伙计向人推销时,言说可以用来如厕?”

如厕这两个字,从他这样相貌俊美气质文雅的人口中说出,叶霓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的,但她还是不曾反应过来,甚至觉得谢长安言说皇帝因此杀她,实在小题大做。

“不错,确实可行,用着确实好。”

对于叶霓此时还能王婆卖瓜自卖自夸,谢长安显然也是有些无语住了,他顿了顿,将事情的严重性简短地说了。

“草纸便不便捷圣上并不看重。”

“那他看重甚?你且说,我改就是了。”叶霓也来了脾气,她想不明白,自己不过是造造纸,为了防止得罪权贵,还转捡价贱不入流的路子来,谁知皇帝还是要杀她,天下怎会有这样霸道的道理?

谢长安叹了口气,将满腔愤怒的人拉回榻上,说道:“问题就是出在草纸本身,你若是卖的贵些,或者言说草纸的用处不是如厕,想必圣上都不会生出杀你的心。”

不错,谢长安现在已经基本断定了,皇帝这次将叶霓传召过去,就是为了杀她。

否则何必千辛万苦将他调离出城?韩老将军的书信他仔细校对过,印章是真的,字迹也是真的,可这也是问题所在,敢问天底下,谁能有这权力使唤韩老将军?还并非是出于公务,还是一个乍一听奇奇怪怪的要求——将皇子调离出京。

盛京没了谢长安,皇帝便可将叶霓随意捏搓揉扁,待他再次归来,叶霓早就死了,连个哭丧的机会也不留。

这样做自然会离间了父子情谊,可也能完全避免父子刀刃相见的情况。

听了谢长安的话,叶霓如遭雷劈。

她不傻,相反,她还十分的聪慧,不然也不会在短短时间内就带领着仓河村的一众村民发家致富,更不会从小村落走到盛京这样大的舞台。

每一步她都走的十分稳当,可问题也出在这儿。

是她大意了,以为樊大娘接受了,这个时代的其他人就也应该接受,完全没想到樊大娘本身就是对她有深厚滤镜的。

与其说樊大娘接受了草纸用于如厕,不如说是樊大娘作为她的脑残粉接受了叶霓的洗脑。

可这个时代的其他人不然,他们对叶霓没有那样狂热的心态。

而纸这一物什原本就是与世家权贵密切挂钩的,叶霓先是造出粗纸,而粗纸本就有之,因此并不叫人那样稀奇,可她又拿出了草纸,还偏偏将草纸与如厕挂钩,这叫世人怎么看?

哦,原来世家权贵也不过如此,虽说真的会将这二者联系起来的人未必就那样多,可皇帝的意思,是要将这种萌芽扼杀在摇篮中。

叶霓就是那个萌芽。

她傻了,她太大意了,超市开创之初,她用现代理念确实大获成功,这成功迷惑了她的心智,以为不过是开创了厕纸而已,在正常不过的时候,可在统治者看来则不然,皇帝与世家将她的行为视为挑衅。

视为对权势的挑衅。

“我知了。”叶霓闭上双眼,轻叹了口气,何为战战兢兢?这即是?

但此事尚有转圜余地,可下次呢?

她眼神复杂,真切地意识到了,这真的是个吃人的世界,什么仁义礼节?不过是遮羞布罢了。

可眼下感慨救不了她,若想活命,还需细细谋划。

见她冷静了,谢长安便道:“虽说此事事发突然,可依我之见,定是有人在朝堂之上言说了甚?”

“你这是何意?”

谢长安说:“此事你做的确实出格,可盛京这般大,我父皇虽是天子,却也不能洞悉这一城之事。”

这件事背后,肯定有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