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六章

叶霓张大嘴巴,心中有了些许猜测,依照谢长安所说,冯氏的风光鼎盛远非现在可以比肩的,因此在搬迁时肯定更加辉煌发达,那能叫它忌惮的势力自然也是少之又少。

盛京城中,能同时满足这两个条件的更是屈指可数,南宫家算一例,韩家算一例,除了这两位,便是高坐明堂的皇帝陛下。

南宫家垄断盛京的医药行业,走的路子也是医者仁心、救死扶伤这样接地气又圣父的设定,因此在南宫蔓与南宫家主事迹败露之前,其实南宫家的风评向来不错,待人接物也讲究和气为上,因此它不太可能是冯氏的死对头。

而韩家就更不可能了,韩家历代出虎将,在战场上折损的儿郎子孙不下百人,到了韩老将军这一代,更是只剩下一双儿女,父子两人常年驻守边塞,与冯氏的人连面都见不着,上哪儿能结下这样的深仇大恨?

排除一切不可能,剩下的便是真相。

她默了默,道:“冯氏是如何得罪圣上的?”

谢长安微微一笑,“其实很明显,在我父皇尚未登基之前,冯氏对我父皇从未假以辞色,一直支持的都是另一位皇子。”

可想而知,这样一个势力庞大的家族站错了位置,必定引起当今圣上的不快,以至于对方继承大统之后,更是不忿。

正是考虑到家中其他后生,冯氏的上一任家主才做出这种决策。

那时皇帝已经展露了药对世家下手的政策,更是初步开始推行科举制,撑着皇帝刚上任,万事开头难的时候,冯氏趁乱逃出,一路逃到汴州。

其实原本冯氏一族并没有在汴州定居的打算,可考虑到汴州险要的地势,最后上一任冯氏家主还是执意要留下。

事实证明上一任家主确实胸有丘壑,居然两次在重要关头的决断都不出错,也不怪如今的冯氏族人这般推崇他。

“那时,圣上刚平底亲王内乱,对于汴州素来是安抚的态度,不愿再起纷争,外加冯氏并无逆反的心思与能力,圣上便随他去了。”

谢长安淡淡说出了皇帝没有补刀的原因,那自然不是放下了芥蒂,而是冯氏之外还有别的事情要他操心。

不得不说大家族的生命力就是顽强,被何氏吞并了这么多的产业,冯氏还是能依仗着造纸业在汴州实现起死回生,甚至连地头蛇苏家都不敢与之交锋。

由此可见,虽然主打休养生息,但冯氏也并非一点锋芒也无有的,对于一些小门小户的,它还是一个难以撼动的庞然大物。

叶霓忽地忆起了此前一件事,曹辉本是个八面玲珑的人,待人接物也素来周全,可在一阵子里对她却十分的漠视,甚至说直白点,就是不愿与她扯上关系,那时她随感意外,却并未追究,如今看来,里面或许也与冯氏有关系。

“不错,三娘倒是敏锐。”谢长安给她解密:“他那时背弃了我的皇兄,言说要向我投诚,不得已,我联合冯氏设了个局。”

那个局也非常简单,不外乎是向曹辉泄露了些无关紧要的消息,而后又前后以各种方式旁敲侧击,结果都没能从他嘴里得到一丝一毫的消息,至此,谢长安与他的背后幕僚团才略微放下戒备。

只能说叶霓那阵子撞枪口上了。

“好罢。”她有些无奈,倒是没气。

在盛京一片歌舞升平之际,一队车马慢悠悠地停在一座山脉前面。

这车马正是严文通与他夫人的车马。

沧州位于盛京的西南角,从盛京出发,要先途径滨州,而后便是绵绵无尽的山脉,此山脉名为吕梁山脉,纵横在沧州与滨州交界处,是一道天然的险阻。

前朝末期兵力微弱,与突厥开战亦是连连败退,可突厥的铁骑从未踏足过滨州的一分一毫,饶是凶狠的突厥人,也奈何不了这道天然的险阻。

吕梁山脉并不那般高,但胜在连绵不绝,一山更比一山高,且山风凛冽,本身又是贫瘠的荒地,山形山貌十分相似,就是在此土生土长的原住民,很多时候也很难准确辨别方位,可这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且水资源匮乏,若是不能及时走出这绵延不绝的山脉,只怕就要生生饿死在此处了。

庸朝开国皇帝也正是考虑到了这点,为了加强对沧州的控制,也为了不叫过往的官吏百姓迷路,他开设了一个驿站,里面都是由能识路的原住民组成,但也并非人人都能使唤的动他们,若是没有地方文书与印章,他们是绝不会派人领路的。

为了防止细作潜进来,这领路人也并非是带领全程的,若想穿过吕梁山脉,需要至少四位领路人带头,每一个都是交接完成。

吕梁山脉的原住民用现代的话来讲算是少数民族,有自己独特的语言与交流方式,中原人看不懂,因此若是领路人带的队伍有问题,他们大可在接棒时告知下一位领路人。

在这层层绕绕的山脉,你若是没有领路人,将永远不会知晓下一步迈下去的究竟是平地还是悬崖。

这山风呼啸的巍峨山脉里,无声无息地葬送了多少条人命?

严文通此时正站在这山脉前面,背后是他带来的家仆小厮,满打满算,加上他与夫人不过才六人之多,若是领路人真的心怀歹意,只怕他们都要折在此处。

他身侧的老仆低声道:“家主,且细细考虑一番,我们愿意追随您。”

严文通抬头看下那身形清癯的领路人,对方是个五十上下的精瘦汉子,相貌不似中原人,黑瘦的面颊,全程冷着脸,看起来十分的不近人情。

“七殿下对家主不满,若是。。。”

剩下的家仆不敢提,但在场众人心知肚明,在这种地方解决了他,那是真的悄无声息,毕竟吕梁山脉本就是天险要道,古往今来,折在此处的人更是不胜枚举。

多他一个也不多不是?

严文通轻笑了一声,对那清癯的汉子作揖道:“劳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