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氏家主眼中精光闪烁，他顿了顿，对冯三说道：“叶三娘那边先不急着写信，你快些备马。”
冯三一呆：“备马作甚，要去哪儿？”
家主笑了笑，“去盛京，那里才是年轻人该去的地方，汴州虽也是一等一的大城池，但到底比不得盛京。”
“哦，那何时去？”
“现在。”
对上家主那双温和又带着期待的眼神，冯三又是一呆，现在？可再过一个多月便是年关，此时去盛京，年关前他还回得来么？
但家主并没有详细解惑的意思，只是催着快些去。
冯三一脸迷惘，他是等到夜风吹到脸上时才醒悟的：
哦，原来自家家主是要自己与叶霓套套近乎呢。
书童好奇道：“那叶三娘虽说有些本事，可也不过是个农户出身，少爷贵为世家子，为何还要与她攀扯交情？”
在书童看来，这简直就是倒反天罡。
冯三瞥了他一眼，心道原来还有比他还没眼力见的，也不琢磨琢磨，他家少爷在家中待遇改善了是谁的功劳？
若不是他攀上了叶家的交情，有了稳定的香皂供货源，如今只怕还是那个说不上话的边缘人物。
那书童听了这话，亦是震惊地长大嘴巴。
“叶三娘是你家少爷的贵人，你在我面前出言不逊就罢了，可若是去了盛京还这般口无遮拦，只怕连我也救不了你。”
书童忙不迭地点头，谦恭道：“我知了，少爷。”
就在主仆两东扯西扯的时候，冯氏家主却将一种族老请过来召开一个家族内部的会议。
自打冯氏迁址汴州，已经再没开过族老的会议了，众人神情肃穆，等听了家主的说辞之后，内部更是爆发了激烈的争吵。
当初迁址汴州时，也是上一任家主连同许多族老做出的决定。二十几年过去，族老中不乏见证了这段过往的人，于是开口反驳：
“这太冒险了，老夫不同意。”
“不错，我也不同意。”附和的族老面色沉重，痛斥那些赞同的人道：“你们忘了么？搬迁之前究竟是个甚光景？如今的安稳日子才过了多久，好容易在汴州站稳了脚跟，居然还想回盛京？”
盛京是甚好相与的么？那地方贵人多如牛毛，世家遍地走，他们在汴州尚且能称王称霸，可去了盛京呢？
不过蝼蚁。
家主据理力争，说道：“我们祖辈在盛京打拼的基业，因为之前的错误决定，转手就被何氏走狗窃取，如今世人只知晓他何氏，还有谁知晓我们冯氏？”
不说别的还好，一提何氏，众族老果真闭嘴了。
可不是么？那何氏此前不过是依傍着他们冯氏生存的小家族罢了，当初迁址的决定下的仓促，许多产业尚未来得及处理，谁知转头就被何氏吞并殆尽，徒留他们傻眼。
曾经瞧不上的人，如今却成了需要高攀的人。
此前极力反对的族老叹气，言说道：“上次何氏来人，态度倨傲，老夫心中亦是不忿。”
想当初，何氏哪里能入得了他的法眼，冯氏还在盛京时，何氏子弟谁不是巴结讨好？
虽说他们被游说的态度动摇，但其中也不乏理智尚存者，迟疑道：“我等已经站队七皇子，可若是再将造纸基业双手奉上，若是来日。。。”
剩下的话他没说，但懂得人都懂，眼下虽然谢长安占据优势，可皇储之争向来都是腥风血雨的，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晓谁才是真正的赢家。
要是眼下就和谢长安深度捆绑，他担心来日若是三皇子登基，他们冯氏将再无出头之日。
家主阴着脸，显然，这种可能他也是考虑过的，最后却还是咬牙说道：“富贵险中求，但我知晓，若是此时此刻递交投名状，来日七殿下继承正统，我们冯氏何愁重振家族荣耀？”
族老们沉默了，风险与收益总是相辅相成的，想要获益，许多时候就要有承担风险的代价。
这事儿最后以再议结尾。
有支持家主的族老愤愤不平，言说其他族老就是人老了胆子也小，连这点事情都拿不定主意。
“不行，我们不能太被动。”这族老道：“那叶三娘眼下尚未制成宣纸，可她素来手巧脑子活，指不定哪日就制成了。”
等到那时，他们的造纸术在谢长安那儿才是真正的一文不名。
“我们不能坐以待毙。”族老如此说道。
家主亦是点头，“你且放心，我已经指了冯三过去，他们两人也算有些交情。”
何况二娘在仓河村的厂房也是他们接手，不说别的，就看在这层交情上，他觉得叶霓不会半点情面不留。
但家主不愧是家主，除了将冯三过去套交情套情报，自己也亲自写了书信一封，盛赞她这一举动，言说有圣人的品德，为天下寒士谋福祉。
叶霓收到信封时老脸一红，这读书人夸起人来也是十足的肉麻，居然将她比作圣人，这冯氏家主年纪很大，口气也是不小呢。
“你说，这信是何意？”
冯氏家主她也是打过交道的，这老先生本就是一个稳重自持的模样，瞧着并不会写出这般浮夸的溜须拍马之词呀。
谢长安放下手中卷轴，说道：“事出反常必有妖，前不久谁来了？”
“你是说冯三？”
“嗯，他如今在冯氏，颇受冯氏家主器重，已经要将绛紫皂的营生全权交给他了。”
绛紫皂因为触感细腻，色泽稳重华丽，气味古朴大气，因此在朝中臣子间颇受欢迎，将这样一个营生交给一个后生，确实是十足的看重了。
叶霓恍然大悟，哦，感情这冯三还是个探子？为了及时更进她造纸术的进展么？
一想到这里，叶霓哭笑不得。
造纸需要大量的清水，此前她只在自家院中制作，一来二去实在废水，而且白日里还有国子监的工作，因此每日能得闲造纸的时间有限，自打麻纸造出后，后面她倒是不急着造别的种类的纸张，反而踏踏实实地又造了许多麻纸，都被阿布拿去超市裹酥饼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