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七章

你说甚?”郎康德惊掉了下巴。

乐章却很淡定,重复道:“如今这茶坊,是我在管。”

“可是。。”郎康德据理力争,言说若果真如此,为何两人第一次来的时候伙计拒绝了?

试问哪家伙计敢赶走东家?

乐章笑了笑,这笑容里多了些志得意满,“一日二日的功夫,你急个甚?”

言下之意,不过是伙计与掌柜的对他还不相知,可话事人变了这早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郎康德叹为观止,昨日之事发生太过迅速,还尚未得知许多消息,便悄无声息地结束了,他虽然同在盛京,可一个相知的人也无有,更别提可供依傍的势力了,因此他所知晓的,不过是人云亦云不值钱的消息罢了。

因此知晓个中内幕才会这般惊叹:

“七殿下当真是才智近妖。”

乐章有些飘飘然,他作为谢长安麾下一个不起眼的无名小卒,此时居然具有荣焉,甚至生出了依照功成名就自此平步青云的得意感,何况对面之人乃他同乡。

这时候的人讲究衣锦还乡,可沧州距离盛京有千里之遥,故土难归,故人却在眼前,也算是完成了一半的衣锦还乡。

他享受了一番来自郎康德的崇拜与夸赞,而后才端起茶杯咂摸了一番。

楼下小厮的吆喝声唤回了他的神智,马上就要到他们了,而叶霓还在超市中,若是自家这友人真的对叶霓有好感,偏生还被谢长安的人瞧见了去,那才是真的不妙。

他暗道:这呆子本就痴傻,前途被自己害没了倒也正常,可他与我乃同乡,今日又是我将人带来,若是七殿下计较起来,是否自己也会被牵连?

想到这里,他打断郎康德,说道:“康德,莫要忘记今日你来此处的目的。”

读书人说话就是委婉,好在郎康德也是各种翘楚,很快便臊红了脸颊,仿佛被人戳中了心事一般,可不是么,方才光是赞美叶霓,他就足足说了半炷香。

他平复了心绪,也追忆起自己来盛京的壮志豪情,于是颔首:“乐章,我知了,你且放心,今日我是做足了准备来的。”

“那便好。”

事后二人不在闲扯,而是将严文通与祭酒所做诗赋请人誊抄上来观摩,事实上茶坊的说书先生今日也靠着这活计挣了不少银钱。

被相中着,誊抄,文采斐然者,誊抄,自己多次报名不中者,亦找他誊抄,无他,想要从过往错处找到不被看中的原因。

林林总总,不胜枚举。

茶坊小厮上前道:“二楼雅阁里的公子找你誊抄两份。”

“他们要甚?”说书先生揉了揉酸痛的手腕,为自己花用出去的墨水感到心疼,但一想到鼓囊囊的荷包,心疼的情绪也就淡了不少。

他暗道:听闻对面超市也贩墨水,若是晚上还有,不若他也进去瞧瞧?

小厮闻言就笑,瞥向他鼓鼓囊囊的荷包,说不眼红是假的,于是道:“你今日挣了恁多,不若差些银钱与我,去为你跑堂买墨水。”

这本是个极好的提议,这样小厮能挣些外快,说书先生也有更多时间誊抄诗词。

谁知说书先生却严词拒绝,“不用。”

至于原因,双方也是心知肚明,无他,原因就是酥饼。

这叶氏超市今日只需花用二十文钱便可得一枚免费的酥饼,他在心中默默盘算了一番,最贱的墨水也需得六十文钱,这样他便可得三块酥饼。

届时他与媳妇儿两人分食一块,耶娘二人分一块,剩下的一块,便给家中娃娃,酥饼甜着,娃娃必定爱吃。

可想了想,说书先生又迟疑了,觉得今日实在是个难得的好契机,不若他便多屯些墨水?

毕竟作为说书先生,许多时候还需得誊抄戏文,墨水本就是消耗品。

若是他买上两瓶,那便是一百二十文,可得六枚酥饼。

说书先生动摇了,一边觉得一百二十文实在太贵,一边又觉得这时机千载难逢,听今日来喝茶的公子言说,那酥饼正常贩也得五文钱一枚,怎么算都是自己赚了。

于是他更加动摇纠结。

此时路过的一行脚夫停下讨水喝,他们的衣着打扮显然不是能来正二号街消费的人,这时候过来原因也很显然,专程为富贵人家排队取号来着。

这会儿他们冲小厮讨了些水喝,一边喝一边蹲坐在门前闲聊,都是年轻的汉子家,性子粗野些,嗓门也大。

只听其中一人道:“嘿嘿,今日活儿清闲,就在此候着,便挣了五十多文。”

“怎得恁多?”另一人羡慕道。

“今日上午也来了。”

“那你风声得的早。”

“可不是?”那汉子沾沾自喜,很快又道:“等这单跑完,我也进去观摩观摩。”

“我们么?”有人惊异,无他,实在是觉得自己这伙人与正二街的调性不符。

虽说这里还是市井之地,却已然是殷实人家常来常往的,街上走的个个衣着体面,不似他们,一家上下,鞋都凑不出一双来。

“叶三娘说能,那便是能。”

“若是小厮撵我们,那又该如何?”

汉子正经道:“若是旁人倒有可能,可这乃叶石娘的铺子,她说话我是信的。”

一听叶石娘的诨名,众人心中安定许多,他们别的消息不知,只知晓叶霓最重信誉,在民间又素有名望,她承诺的事情自然做不得假。

这时又有人犯了穷困病,问:“可你进去作甚?”

“那自然要花用,我家中近来缺米少盐的,今日倒是能一起买了。”

此话一出,别的脚夫也意动了,是啊,若是今日买,还能免费得一个酥饼,一家人分食,心里也能甜蜜许久。

“今日价贱些,适宜适宜,左右找不到更便宜的了。”

此话一出,将众人心中的犹疑一扫而尽,纷纷言说要结伴同去。

说书先生笔杆子微顿,虽说他家境殷实许多,可在这重农轻商的时代,他这么一个茶坊的说书先生,地位也却是末流,因此与屋外那些脚夫也感同身受起来。

是啊,既然价贱,便买些罢,平日里酥饼那等好物什他们可吃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