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9暗卫作为谢长安旨意的执行者,自然清楚这宴席完全不是谢长安本意,因此他来势汹汹,多少带着些逼问的态度。
厨师吓了一跳,也不敢隐瞒,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说,暗卫也沉默了,他瞥了眼锅中正在烹煮的菜式,那可是最高规格的宴请菜式。
“你这是要害谁?”
此事若是外传,祭酒和严文通的弹劾是少不了的,若是夸张些,指不定就要丢了乌纱帽。
厨子一看,冷汗就下来了,他连忙下跪求饶。
暗卫道:“还不快些毁去。”
“是是是。”厨子点头如捣蒜,他也是疏忽大意,一来谢长安对下人脾气向来软和,二来他年事已高,在宽松的环境下难免生了懈怠之心,三来么,自然是受叶霓刺激,想要一较高下露上一手。
这件事被原封不动地转述给了谢长安,他有点哭笑不得,却也知晓此事不能轻飘飘地揭过,于是吩咐道:
“他有这份心意倒是极好,听闻金先生近来脾胃不佳,就将他送去为金先生做饭,就说是我的意思。”说完他微微一笑,直接给叶霓夹了好大一筷子的菜。
叶霓搞不懂恁多规矩,却也明白如今气氛感人,于是顺坡下驴地吃着菜。
在场的其他两位,严文通与祭酒,他们二人交换了一个眼神,知晓这是个软性警告。
谁人不知晓,那金铭因为站错了队,如今被软禁在了城郊的一个宅院之中。
甚赏个厨子去做饭?分明是敲打他们哩。
祭酒身上的冷汗更多了,他不免多想了些,觉得这是谢长安明里暗里在不满他骑墙派的做法。
是啊,他确实明哲保身一碗水端平了,可已然交了投名状,难保谢长安不会觉得他这样做是有二心。
原本么,谢长安还能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现如今叶霓也在国子监当差。
祭酒隐晦地瞧了眼正在干饭的叶霓,觉得自己顿悟了些真理。
关于这一点,他还真没想错。
要是叶霓不在国子监,谢长安对于他这么一个摇摆不定的盟友自然无关紧要不足挂齿,可叶霓去了国子监之后,他便对祭酒的言行越发不满了。
只是对方处事圆滑太过老练,他实在找不到机会敲打,眼下正是个好时机,不用来告诫一番可惜了。
这顿饭吃得人心惶惶,虽然满桌子的珍馐,最后尽兴而归的却只有叶霓一人。
归去时,叶霓真诚地赞美起了厨子的手艺,严文通附和了两句,而后两人展开了学术上的讨论。
无形中被二人隔开的祭酒那是有口难言,他长长地叹了口气,觉得眼下的形势实在叫他骑虎难下。
这时严文通说道:“叶大人开业那日正是我等休沐之时,不若我与祭酒大人结伴去,为叶大人贺喜罢。”
叶霓眼睛一亮,连忙作揖感谢:“不胜荣幸,不胜荣幸,那叶某就提前谢过两位大人了。”
开玩笑,不说别的,光这二人在国子监谋职一事,就足够吸引天下的读书人了,何况其中一人是严文通,文坛的常青藤,另一人乃国子监的主事祭酒,掌管国子监每天监生的考核与升学。
但凡得其中任何一人的青睐,指不定就能得到推荐顺利晋升国子监。
那可是国子监啊,一脚踏入,下半辈子的荣华富贵便有了保证,是真正意义上的往来无白丁的儒生圣地。
这事儿祭酒原本想推诿不去,毕竟他身份特殊,这种公开站台的行为也是能避免就避免,此前与叶霓提及时也是言说提夫人要消费券,不曾承诺自己也会去,可这次他却笑着点头。
不去是万万不行的,除非他嫌自己的仕途太顺利了。
两人目送着那灰扑扑的马车消失在官道尽头。
祭酒语带感慨,说道:“老夫这位子,是越来越难坐了呀。”
严文通瞥了他一眼,“祭酒大人若是不愿坐,大可以告老还乡。”
他不愿意坐,还有的是人想坐呢。
被这样直白地一噎,祭酒也不知回甚,只得讪讪颔首,不坐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
“祭酒大人德高望重桃李满天下,依我之见,有太傅的才能。”
“?”
严文通微微一笑,也上了马车,车轱辘摇摇晃晃的,也追随那灰扑扑的马车消失在了黑夜之中,徒留下原地的祭酒,心中的悸动久久不能平息。
甚?太傅?
这是祭酒此前想也不敢想的职位,自古以来,皇室对太傅的要求十分苛刻,不仅得是鸿儒,还得是世家出身,元少傅能做谢长安的启蒙先生,除了才学出众之外,也离不开他与皇后母族千丝万缕的关系。
若是谢长安登基,指不定他也能。。。
能什么?祭酒深呼吸一口,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他也上了马车,追随那两架马车而去。
是夜天色幽微,盛京的势力在无声无息中发生了轻微的变动,但无人察觉出不对。
随着南宫蔓死期将至,盛京的气氛变得焦灼了,时间过得飞快而缓慢,至少至于云娘而言是这样。
在得知叶霓对南宫蔓并无恶意之后,她的态度有些微妙,甚至开始明目张胆地去见南宫蔓了。
甚至堂而皇之地告诉了叶霓。
这天晚上她等人等得十分心急,直到天黑了都不见人回来,对此樊大娘十分淡定,“听闻三娘与国子监的同侪结伴而行,许是吃酒去了。”
因为祭酒认为事态紧急,负责传信的林一林二也隐瞒了三人去找了谢长安这一点。
云娘不疑有他,但她急躁的状态明眼人都清楚。
要说南宫蔓那边,她本来确实存了再也不见的心态,但她的态度在南宫蔓用心头血引出蛊虫之后发生了改变。
虽然南宫蔓过往待她算不得好,可蛊虫一事,也是实打实地救了她性命,尽管南宫蔓并不情愿,云娘自动忽视了这点,她在琢磨,要如何转告南宫蔓的请求。
叶霓回来的很晚,晚到樊大娘都撑不住先去睡了,只有怀柔还在门前守着。
一见人来,怀柔首先上前为她搭了个外衣,嘴上半真半假地抱怨着:“天气凉了,娘子也不知多着件衣裳。”
叶霓笑了笑,却见院中还站着一个人,正是云娘。
对方怔愣地望着她,说道:“蔓蔓想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