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娘等得脸都黑了,她心中甚至暗暗猜疑:莫不是这叶三娘知晓她的来意,故意在这儿整她?
这种感受,在看见林一林二从甜水摊上回来时达到了巅峰。
“你们二人不是奉命保护娘子安全么?怎得一整天也不见你们人影儿?”
林一林二怪道:“这乃国子监,何人敢作祟?”
云娘愣住了,确实如此,不然她早就闯进去了。
“那你们二人作甚去了?”
林一摊开手,“与你有甚干系?”
云娘气结,扭身不再说话。
其实无论是林一林二,又或者是殷诚,本都是性情极好的,但对上她态度都算不上和善,本质也没别的,单纯是因为叶霓。
叶霓待他们好,他们自然也更向着叶霓,云娘虽然不曾对叶霓做出甚实质性的伤害,但她对叶霓的针对感可是明晃晃的。
可想而知,林一林二也不会给她甚好脸色。
就比如刚才,两人明明早就看见云娘找了过来,也清楚车夫拦着她,但两人都不曾露面为她说话,甚至等日头晚了才慢悠悠地过来,还吃了甜水。
话虽如此,两人也是知晓分寸的,不过片刻,林一便递了几锭碎银子来。
“这是甚?”云娘问。
“娘子给的,且收着罢。”林一道。
叶霓体贴他们日日守着辛苦,平日里要么为他们买些清凉解暑的瓜果,要么直接给些钱让拿去花用。
“这点钱,我倒是看不上。”她不屑道。
林一不管恁多,今日多给了一份,明摆着就是给云娘的,他虽然看云娘不爽,却也不至于昧了她的茶水钱。
车夫不懂他们之间的小九九,见他们讲话,便知晓自己此前误会了,于是乐呵呵道:“快收下罢,娘子赏的茶水钱。”
他手里端着粗瓷做的茶碗,里面正是甜水。
云娘脸色变了,问:“你也有么?”
车夫一脸莫明,只得点头,事实上他天天有。
叶霓如今虽然拮据了些,但待身边的人都是极好,夏日炎热,吃吃甜水也是应该的。
“娘子所言极是,该花就要花,人只来世这么一遭,吃喝万不能马虎。”车夫乐呵呵的又补了一句。
这话对云娘而言,无异于对她补刀。
她捏着那几锭银子也去了茶水摊,问了问价钱,更是沉默了。
此处乃国子监,里面半数都是世家子弟,其余半数随是寒门出身,可家底也不普通,因此茶水摊价钱不低。
那摊主以为她嫌贵,便道:“我家虽贵些,价格却好,你若不信,可尝些。”
“他们时常买甜水么?”云娘问。
“也就今日买了。”
这话叫云娘心中好过几分。
谁知这摊主却补充道:“甜水我今日刚做,平日卖豆花,但天热,豆花不易放。”
不错,仓河村的村人确实默契地守着叶霓的豆腐方子,可这玩意儿守也是守不住的,随着大娘在汴州的豆腐坊子营生红火,越来越多的人将目光投向这豆腐。
正所谓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在有心人的探查下,豆腐方子也慢慢流传开来,盛京也有了几家自己的豆腐坊。
本来这群人还担心叶霓找他们麻烦,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叶霓从未提及此事,人们也就都放了心。
就像这行商,甚至将自家做的豆花挑到国子监门前来贩,可谓贴脸开大,叶霓也不曾言说甚,这就代表她压根不在意这些。
云娘也知晓此事,见这摊主神情自若,似乎半点不忧心,于是问:“叶霓不知你贩豆花么?”
“叶大人?”小贩感叹道:“叶大人手里营生多,再者,此前她便言说了,这市场大着,仓河村在仓河村卖,我们在盛京卖,井水不犯河水,何必找我们不痛快?”
这话云娘答不出,她只是默默出神,摊主虽然衣着整洁,可也能看出日子过得窘迫,身上最普通的麻布衣裳早已浆洗的发白,鞋子也是最普通的草鞋,边角也早就磨破了。
见云娘打量他,摊主也不恼,只是乐呵呵的,说道:“叶大人是个财神爷,走到哪里,哪里的百姓日子就好过许多。”
“是么?”云娘淡淡的回他,心中感受更是复杂,她没要甜水,而是用那碎银子买了碗豆花吃。
她虽然内心向着南宫蔓,甚至一直觉得叶霓不配与南宫蔓相提并论,但不得不说,看到摊主的模样,她内心是感同身受的。
因为就在两年半前,她的生活与摊主相差无多,甚至日子过得比摊主还要窘迫些,而且关外去年能平息动乱,很大一部分也要归功于叶霓。
就算云娘对叶霓有诸多成见,也无法抹杀这功绩,虽然她在关外的日子不如意,可她毕竟是土生土长的关外人。
云娘吃着豆花,心中更不是滋味儿了,跟在南宫蔓身后的一年多时间里,南宫蔓从未这般对待下人。
叶霓赶到马车旁时,就见她端着豆花、满脸神游的模样。
“你怎得来了?”
“不能来么?”云娘反问,却没注意到自己语气和软了许多。
叶霓摆摆手,意思是都随她去。
云娘冷哼了声,揭开帘子也坐了上去,车夫这次倒不曾言说甚。
路上云娘一直暗中观察叶霓,但叶霓白日累了一整天,而后又与翟老进行了激烈的讨论,此时可谓筋疲力竭。
对于云娘明里暗里的打探,她一直瘫着,以一种摆烂的态度漠视。
叶霓以为她还要打起精神回应云娘,没想到云娘这次不吵不闹,只是安静地瞅着她,叶霓懒得想原因,也就都随她去。
要去的茶坊位于东市,茶坊特殊些,但去晚了也要打烊,好在国子监离东市也算近,云娘上去屁股还没坐热,就听车夫吆喝了句:“娘子,到了。”
云娘揭开车帘一看,车夫旁候着一个胡人相貌的汉子,生得五大三粗,皮肤黝黑,瞧着就是商贾装扮。
叶霓笑盈盈地跳下马车与人招呼,两人有说有笑,一路进了茶坊。
“我也要去。”
“你?”叶霓扭头看向她,诧异道:“你也要去么?”
“我被指来负责保护你,哪里去不得?除非有见不得人之事。”
这话说得难听,阿布蹙眉想骂,却被叶霓拦着。
“罢了罢了,都随她去。”
对于云娘此人,阿布也听闻了些,知晓这是谢长安指派来的,闻言只得隐忍不发。
好在云娘不识字,在叶霓走之前,阿布一脸便秘地给她递了个小纸条,因为没有合适的纸,他用的是茶坊卖的汗巾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