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谓家丑不可外扬,当真蒙岚的面,皇帝还是十分体面的,他不仅原谅了近臣,还对叶霓大加嘉赏。
蒙岚瞥了眼在场众人的表情,道:“既然那阎肆与怡亲王沾亲带故,那此事怡亲王也算有功。”
皇帝笑盈盈的,“蒙大人言之有理,有功当赏。”
他挥了挥袖子,赏了叶霓黄金百两,又下旨传召怡亲王入宫。
“天佑我大庸,得此良种,朕心甚悦。”
事已至此,就算拍案定了。
叶霓回来了,受封赏的却是怡亲王与阎肆。
谢长安不明白她,问:“此良种是你发现的,为何要让出功劳?”
“长安,你不觉得这次事情诡异么?”
“确实诡异,背后的人应该是冲着你我二人来的。”
叶霓叹了口气,将阎肆昧她定金一事悉数告知。
“我那时气不过,又得了这良种,担心遭人觊觎,于是假说是从阎肆手里得来的。”
谢长安这般聪慧的人,很快就察觉出异样,说道:“三娘的意思是,背后之人与阎肆有关?”
“不知,但手法相似,且格外狠毒,若说与我无仇,不会如此。”
其实她本来还猜疑过皇后,但皇后应该不是主谋,她大约是顺水推舟,想要借此机会敲打她,至于皇后知晓多少,更进一步讲,皇后插手了多少,这些叶霓都是不清楚的。
她委婉道:“今日来看,皇后娘娘对我颇有成见。”
“我母后近来忧思太重,可谓性情大变。”一提起此事,谢长安亦是蹙眉,他也想不明白,原本温柔可亲的母后,为何会在短短时间内变了个性情。
当然,这种事情总是问不出个结果,何况眼下要紧的也不是皇后。
他道:“阿布那边我已然着人去查,良种一事事关重大,你此前可曾告知过他人?”
“不曾。”
他颔首,凡事做过了,必然会留下痕迹,但对方这次动静不小,能在盛京中只手遮天的人物却少之又少。
“你心中可有猜疑对象?”
“有。”谢长安将她送上马车,道:“此事我会查看,莫要担心。”
马车摇摇晃晃的,叶霓惴惴不安地归了家,樊大娘一众不知晓恁多,只听闻叶霓被赏赐了黄金百两,因此都为她感到高兴。
但一见她神情疲惫,也都不做打扰。
“娘子,大娘言说天气炎热,担忧你没有胃口,因此特意着我做了汤面。”屋外,怀柔敲了敲门,得到叶霓有气无力的一声回应。
“且放着罢,眼下没胃口。”
怀柔叹了口气,相处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叶霓的秉性她最清楚不过,天塌下来都不会影响她吃饭,如今这般,哪里是胃口不好,分明是心情极差。
“怎么样?”怀祯问。
她摇摇头,低声答:“娘子想休息,我等还是莫要打扰。”
“要不要将七殿下唤来?”
怀柔并不赞同,“再等等罢,若是明日娘子还是这般,我们再找七殿下也不迟。”
两人在叶霓房门前讨论的热火朝天,却不知屋内的叶霓并非她们说得那样。
一墙之隔的屋内,叶霓进去时确实心烦意乱,可再回答完怀柔的话之后,她也冷静了些许,正准备起身出门吃面时,却发现自己屋内不对劲。
她一个人睡,也没有使唤家仆的习惯,因此屋内的扫撒一般都是她自己完成,如今做了国子监算学博士后就更是如此,为了备课案,她常常要翻阅许多书籍,这种情况下,怀祯与怀柔更不敢随意入内。
可现如今,她备课用的羽毛笔,居然出现在书案上。
笔出现在书案上并不奇怪,奇怪的是她屋内的笔、居然出现在了书案上。
作为一个现代人,叶霓的许多作派都很出格,比如工作时比起书案,她更爱在床上支棱个小桌子工作。
至于她屋内原本的书案,则更像一个杂物柜。
那么问题就来了,为何她原本放在床上的羽毛笔会出现在书案上?
是谁把羽毛笔换了个地方的?
叶霓不认为是怀祯与怀柔所为,联系到今日发生的事情,冷汗遍布了她的后背,她正想高喊,却被一双暗处伸出的双手捂住了嘴巴。
手掌粗糙干燥,但骨架不大,是个女人;屋外那般热,这人身上却没有汗味儿,应该进来有一会儿了,叶霓冷静地想。
“叶三娘?”对方声音有些许沙哑,还透着幸灾乐祸的味道。
“你知晓我是谁么?”她顿了顿,继续道:“若是猜对了,我或许可以留你一命。”
叶霓努了努嘴,示意对方松开。
出乎意料的是,此人居然真的放开了。
秋天昼短夜长,她在皇宫中只不过待了两个时辰,如今天色都要黑了,在朦胧幽微的光线中,叶霓看清了这女娘的面容。
她不美,或许从前是美的,但眉眼戾气太重,脸上还生出许多皱纹,身量中等,比叶霓矮了一个头。
被人打量的同时,她还用讥讽不屑的目光回瞪着,脾气不小。
叶霓只虚虚瞧了两眼,便放下心防,谁知她放松了对面的却破防了。
那人骂道:“你个眼瞎的,可看出我是谁了么?”
叶霓拍了拍手,道:“你是云娘。”
云娘瞪着她,满脸不可置信:“你如何识得我?”
不错,她问如何识得,而非如何辨认出,由此可见,云娘对自己“画皮”功力的自信,但也正因此,她才万分诧异。
因为她鲜少以真面目示人。
“猜的。”确认完对方身份,叶霓彻底放松了,不仅态度随意了许多,甚至还推开门将怀柔放在门外的汤面端进来。
云娘不依不饶,她拍下叶霓手中的面碗,咄咄逼人道:“休要骗我,你且说说,如何猜出是我?”
对方如此蛮横且不讲道理,叶霓也没恼。
“我为何要告知你?”
“就凭我日后要贴身护着,这分量可够了?”云娘叉腰瞪她,表面上气焰嚣张,实则色厉内茬,因为叶霓之前态度也十分鲜明,就是不愿接受这种安排。
谁知叶霓将她上下打量了一遭,点了点头,道:“这分量确实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