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虽如此,可严文通的钱也是钱,砚台价格又贵,两人不过是同侪的关系,哪能真的叫他破费?
“使不得,倒是我,还要多谢严大人才是。”叶霓作揖。
谁知一贯直爽的严文通却与她推诿起来,一旁的祭酒若有所思。
祭酒想了想,便道:“此乃严大人的一番心意,叶大人还是莫要推诿。”
其余的人今日也不知是吃错了甚,也上前劝说,言说礼轻情意重,若是不要,怕是会伤了严文通的心意。
当事人叶霓表示一脸懵逼,砚台,那可是砚台,盛京的官员已经豪横至此了么?
在舆论的裹挟中,她迷迷瞪瞪地接受了严文通的砚台,甚至与之约定下了学就去。
“叶先生,弟子先去收缴作业了。”段化低声道,将她的注意力拉回来。
“去罢,这些是上次作业,我已然批改过,拿去发了。”
段化接了手中一沓的作业,看着上面红彤彤的批注,暗道今早怕是不易过。
其实受现代教育影响,叶霓上午的课一般都用来教授新知识,奈何今日她有两个大课,倒是不用着急。
因为得知了好消息,还白得了一块砚台,叶霓上午的状态好极了,第二节课是新知练习,她出了几道题,台下的监生们齐刷刷地低着脑袋做题。
“先生,您这儿还有墨么?”段化低声问。
“有的。”她折返回书案上,将自己的墨水连着砚台一并给他。
段化因为出身寒门,身份也与别的监生不同,因此在国子监中人缘不好,翟老曾嘱咐多关照他,别的倒是另说,给点墨水这种小事她还是能帮得上忙的。
那段化得了墨水,千恩万谢地回去了,他方才写题写得入迷,突然没了墨水差点打断他的思路。
今早是大课,乐章也来了,他算学学的一塌糊涂,原本想随缘放弃,但一见教学的是叶霓,也就有了好好对待的念头。
他拿着发下来的作业,乖觉地排队,在他的前面,还有许许多多像他一般的监生。
叶霓说时间有限,错题也只找典型的讲述,按照她的道理,别的错题也能以此类推解出。
只可惜,她显然高看了这群以文著称的天下才俊。
不错,他们是才俊不假,可这时候对算学并不注重,再才俊的人,脑中无有算学思路也是白搭。
乐章便是这样的一位才俊,他是个要脸的,为自己站在此处感到羞愧,因此一直低垂着脑袋,谁知却瞧见前面那位绣了纹样的鞋履。
咦?这鞋子。。
“这位兄台,烦请往后推一推。”南宫靖冲他微微一笑。
乐章回过神来,他连忙后退道:“我知,实在抱歉。”
好在他排得早,包括南宫靖在内,前面也只剩了三个人。
叶霓讲题直中要害,很快就轮到了南宫靖,她先是接过作业瞧了瞧,在自己的教案勾选了要讲解的题目,才淡淡地做出点评:
“你算学基础不错,但解法太过死板,这题与我课上讲解的思路大致相同。”一根修长的手指向了一题。
南宫靖顺着看去,露出恍然大悟的模样。
“按照着思路再解一遍,正确答案课上也公布过,解完后找别的监生核对一下答案。”叶霓说道。
见后面还有人要过来排队,她微微抬高了些声音,言说至多还能再为三个人解惑。
“剩下的等明日罢,也可以与别的监生相互交流,他们讲解的或许比我还要好。”
乐章忙不迭上前,道:“叶先生,烦请看看我的。”
叶霓接过细细看了看,题目倒不难,只可惜对方明显还有别的来意,坐下后就想着与她套近乎,题讲完了也没有要走的意思。
“你还有别的题目么?”
乐章咬了咬牙,“题目倒是没有,但弟子有一事相求。”
“私事的话,课后再论。”
他一愣,这一会儿的功夫,就叫身后的人挤过去。
但乐章是个不屈不挠的,硬是等到下了学,才巴巴地上赶着道:“叶先生,我有个不情之请。”
“但说无妨。”
“听闻叶先生得了一稀罕物什,名为辣椒,不知是否还有良种?”
叶霓挑眉,一上来就问种子,他倒是来得猛。
但众所周知,良种可遇不可求,就算遇上了,也都是自己拿着进献皇帝,哪里会叫旁人借花献佛?
眼前眼巴巴的这人,是真傻还是假傻?
但事情也可疑的很,自己前脚刚知晓仓河村动向,后脚乐章就上赶着问,未免太过前后脚了。
“你为何认定我有良种?”
乐章挠挠头,道:“今早街坊人传的,我也只是听个大概。”
“我知了,但良种一事,须得先进献给圣上。”说到后面,叶霓压低了声音。
对方也不是个傻的,顿时醒悟过来,原来他是被人当了枪使,若是叶霓课上没有阻止他,就这样直接问了出来,明白的知晓他被人陷害,不明白的,怕是以为他对圣上不敬。
毕竟此前圣上明里暗里过问了辣椒种子一事,摆明了对此势在必得,这种情况下,皇帝没用上,你一个监生却上赶着讨要,多大的脸,这不是不把皇帝放在眼里又是甚?
乐章惊出一身冷汗,是什么人,这般要坏他前程?
“叶先生还不曾进献圣上么?”
“人都没到,如何进献?”叶霓问,“你归去后还是当心些。”
今日能被人无知无觉暗算了,除了对方精心设计之外,也是乐章粗心大意,但凡他多打听打听,也不会发生今天的事。
乐章神色莫明,说道:“前不久家父来信,言说家中盘下了一片荒地,土质不好,问我是否有良种,信中还提及了辣椒种。。。”
越往后,他声音越低,家中为了资助他来国子监,积蓄早就花了许多,哪里来的闲钱去盘荒地?更何况良种?
良种价贵,有哪里是他这般的普通监生就能摸得着门路的?
他笑容苦涩:“彼时我还高兴,心道与先生也有些交情,指不定能从您手上买下些,没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