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一出口,元少傅就察觉不对,依照谢长安对叶霓的在意程度,他绝对不会放任这么大的一个隐患入京。
再者,那云娘虽说习得一手剥皮换脸的好手艺,可本质上还是个草根出身,如何在设了重重关卡的城池中来去自如?
除非背后有人在帮她。
“是你?”
“不错。”谢长安承认得很坦然,“我要用云娘,印证我的一个猜想。”
“与叶霓有关。”这是个陈述句,但他还是不解,“你不信她?”
“非也,只是此事三言两语道不明白。”
“依你便是。”元少傅叹气,他今年刚过而立,因为年少成名,弱冠时便开始负责谢长安的教导工作,说一句谢长安是他看着长大的也丝毫不过,因为年岁差距小,两人的相处也是亦师亦友。
可近年来,他越发的看不透谢长安了,这种变化,也不知是好是坏。
朝中势力繁杂,可繁杂的背后又始终有几个不变的大方向,诸如七皇子党羽,诸如三皇子党羽,又诸如一些中立党与等等党。
前不久谢长安深陷渣男舆论风波时,三皇子乘胜追击,不仅给南宫蔓治了个欺君罔上妖言惑众的罪,更是一举将南宫家逐个攻下,如今南宫家根基尚在,可大势已去,此一战,叫圣上龙心大悦。
世家势大,不服管教还抱团拱火,一直以来乃皇帝心腹大患,可经此一役,世家也如惊弓之鸟,唯恐整顿的风气席卷到自家头上,毕竟如今兵权交出去了,朝中大臣也被换了一批,若真硬刚起来,怕是最先吃不消的还是世家,何况世家内部,也早有人对南宫家有微词。
因此对于南宫家一事,更多的世家选择了隔岸观火明哲保身。
三皇子正是利用了这一点,最后不仅借南宫蔓一案打压世家气焰,更是好好地向朝臣秀了把肌肉。
你看呐,圣上十分亲信依赖的张仙人都是我的人,这黄金宝座,未来是谁的上不可知呢。
此事好处有,坏处也有,那就是谢长安的名声洗白了,甚至有越洗越白的意思,外加他此前做出的赫赫功绩,朝中的中立党再次动摇。
元少傅看着身边淡定喝茶的俊俏郎君,忽然想,莫非他是故意让渡出南宫蔓处置权的?
可是为何,这样名利双收的好事,为何要拱手相让?
他想不明白。
这件事他倒是没猜错,谢长安确实有意让出的,这样做,亦是为了验证他心中的一个猜想,果不其然,三皇子接手南宫蔓的案子后,表面风光,可眼下也是差错不断,怪事频出。
反观他这边,不管是汴州又或是章郡,动乱都日渐平息,爆发与解决都好似偶尔一般。
可有心人亦能观察到,自打他着人将南宫蔓押送归京,暴乱就有开始初现原型,但说来也是巧了,在他准备上奏皇帝诉说南宫蔓罪行时,暴乱空前激烈,一度到了叫刘大人不得不上奏皇帝的程度。
更巧的时,此事被三皇子“抢去”后,他这边就日渐平息,反观三皇子,最近就想走了霉运一般,诸事不顺,如今还不得不避其风头,甚至对外放话要隐居山中避避暑气。
一个皇子,得了这样的运势不好好经营,反倒隐居山中避暑?
对方究竟是避暑还是辟邪,怕是只有他自己知晓了。
他敛了敛眉心,旁的倒也算胸有成竹,可唯有一件事,叫他犹豫不决,甚至拿捏不准。
那就是,叶霓若是知晓了,会如何?
“主公,三娘是个有主见的,你左瞒了一个,右瞒了一个,若是被知晓了,怕是没好果子吃。”殷诚直言道。
谢长安语塞,虽然元少傅人已经走了,但他却微妙地与对方感同身受。
“殷诚,你还是少说些话罢。”
殷诚不明所以,只得依言照做。
就在谢长安忧愁之际,叶霓的日子却过得风生水起,人生头一遭做老师,她还是十分有干劲的,当晚就进了空间,在拜读了众多教案后,她终于磨出了她人生中第一篇教案。
翌日一早,叶霓就带着厚厚的教案进了教室,因为昨天熬太晚,今早又起太早,她眼下一片乌黑,但整个人又精神奕奕,叫好些比她年岁小的世家子汗颜。
一个走后门比他们还厉害的人都这般卷了,他们还有何颜面躺平?
再加上昨天露的一手确实唬人,因此课堂纪律十分良好。
叶霓有些近视眼,但这不碍事,昨日她已经命人按照座位表誊抄了一份名单上交了。
这样吃力不讨好的活计,自然交给了何华茂,碍于他余威犹在,监生们敢怒不敢言。
今日的第一节课,其实十分的简单,就是向他们介绍这种阿拉伯计数法,这种技术方法被后世广泛沿用,自然是因为十分的优越,不仅简单好记,笔画少,而且还便于数学的拓展延伸和发展。
不敢想象,若是沿用如今的古文计数法,数学将变成一个多么冗余的东西,冗余了还叫数学么?
数学讲究的可是简约美。
在一个监生向她表示不满后,叶霓如是说道。
“简约美”三个字,将那监生砸得哑口无言,是啊,在这个狂热追求美的时代,甚事只要与美沾边了,都叫人无法反驳。
不信?
淋着大雨果奔,不说惊世骇俗,至少伤风败俗罢?可若是以放荡不羁不拘小节、与天地自然相融,有道家真传的潇洒浪子反驳,阁下何解?
就是自序为能言善辩的元少傅,也会支吾着说不出话来。
毕竟道法自然、风流潇洒,自古以来都是美的具象化的一种,因为紧密相连,凡是反驳者,也能抵赖言说是冥顽不灵、凡夫俗子等等。
叶霓面前的这位监生亦是如此,只可惜他小小年轻,还不曾领悟这个真谛,因此面红耳赤地站在那处,苦思冥想着想说几句之乎者也反驳她。
不等他开口,叶霓率先道:“你瞧瞧,世上有华丽繁复的美,有庄严神圣的美,难不成依你之见,只有繁复华丽才称得上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