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霓好笑道:“这小儿有意思,这个点还卖刀具呢?”
她将车帘子掀得更高些,樊大娘也探出头去瞧,只见一个瘦巴巴的小娃娃,脖子上挂着个提篮子,里面满满当当装的都是刀具,看着就沉,这小娃娃费力极了,还梗着脑袋继续吆喝。
樊大娘的想法就不同了,离家恁久,一见这可怜的娃娃就会联想到自家的弟弟妹妹。
她道:“这娃娃真可怜,我与些水给他罢。”
“也好,声音听着都哑了。”
那男娃接过水仰头喝了不少,他抹了把额上的汗水,殷切道:“这位女娘,你可要买我的刀具?”
樊大娘心软了,她扭头看向叶霓,叶霓无声地点头。
“包你满意,绝对锋利好使。”小娃娃忙不迭地从那篮子里拿出把刀子,对着空气就是一顿挥舞,那刀发出清脆的鸣声,听着确实是好刀。
叶霓道:“若是想卖货,为何在这儿卖?”
如今正午时分,天气炎热,就是还在家外跑的,也都行色匆匆不愿多留,确实不是个好时机。
这娃娃苦着脸,言说非是不知,但坊间摊位太贵,租不起。
“卖刀具能挣钱么?”
“若是在坊间里,这刀子要六文钱一把,我卖五文钱,但前一阵子有个贵人开了铁矿,这刀子价就贱了一文,不过只要能卖出一把,依旧能得一文钱的盈利,只要有钱挣,就继续干呗。”
这娃娃乐观道。
“好,那我买两把罢。”叶霓也心软了,正好这次来盛京待的时间久些,买两把刀子也算不得浪费。
“多谢女娘,多谢女娘。”他笑得脸都皱了,等接过樊大娘的银钱,更是小心地将那几文钱装进贴身的肚兜里。
叶霓道:“若是想多卖些,不若下次带着个猪骨来。”
“带猪骨作甚?”
“方才你不是号称这刀可断猪骨么?”她笑道。
娃娃也是个机灵的,很快就反应过来这样确实更有说服力,可他还是迟疑,毕竟猪骨也不算便宜,就是晚些捡漏去买,也要三文钱一根。
叶霓也不多言说甚,有些事情旁人提点一二就好,最后做决定过日子的还是得看自己。
两人驱着驴车将这坊间里里外外逛了个遍,也确实买了不少好物什,尤其是香料。
盛京没有卤菜,樊大娘与她都是爱吃卤味儿的,因此就琢磨着自己买些回去做。
樊大娘笑道:“不怕我偷师呀?”
“不怕,欢迎还来不及哩。”叶霓也笑。
等回去时,太阳都落了山,那两个婢子被放在家中一整天,一想到昨日叶霓对她们冷淡的态度,心中都有些拿不准。
因此一见人回来,脸上都热切了不少。
叶霓也想开了,这时候就是这样,她改变不了别人,也改变不了这王朝的制度,但至少能确保自己的行为,人活在世上,问心无愧即可。
“谁是怀柔?”
“回三娘的话,奴婢是。”个子高些的婢子站出来。
她道:“日后你负责我的起居,可好?”
“敬喏。”怀柔低声答。
对上另一个婢子殷切的目光,叶霓和气道:“我们院子大,日后就要辛苦你了。”
怀祯颔首。
至于饭食,则由她们二人一同准备,家中物件的采买叶霓与樊大娘自己就能做。
当晚她们两人就从买办的菜色中挑拣着做了几道,刚想伺候叶霓吃饭,谁知却被人喊停。
叶霓道:“我不过八品小官,用不着两位姑娘这般服侍。”
她知道一下子就想叫两人坐着一起吃太超过了,这时候的婢子就算待遇好些,也是捡着主人家的剩饭吃,更遑论上桌子一道吃饭,那是想都不敢想的僭越。
最后两人一脸无措地坐在隔壁的一个小桌子上,那小桌子是这院子前房主留下的,约莫是娃娃的书案,破旧些,因此才留下了。
好在也因为这层破旧在,两人本来忐忑的心安定了几分。
“谢长安今日可来了?”
怀祯答道:“殿下说明日一早过来,还要为女娘买些可口的糕点。”
叶霓没忍住勾了勾嘴角。
因为出去溜达了一整个下午,两人也是又累又饿,这饭吃得香甜。
当晚院子侧院亮了盏小灯,院子里静悄悄的,只偶尔传来几声蝉鸣与蛙鸣,屋子里,怀祯与怀柔正说着小话。
怀祯胆子大些,她笑嘻嘻地道:“我看这新主子好,模样好性情也好。”
“啊,是么?”怀柔忧愁道:“我倒是听人言说,主子是个厉害的,还有个叶石娘的诨名。”
“那些外人胡乱传的你也信?”怀祯撇撇嘴,她翻了个身,回忆起晚上吃饭的光景,忍不住又补了一句。
“能吃上热乎饭,真好啊,西瓜也好吃。”
怀柔默默点头,她们两人此前虽然是在谢长安身边伺候的,但上面还有好几个宫里来的大宫女压着,像今日这样的西瓜她们向来也是吃不上的,就是吃上了,也多数是发酸发烂的坏果。
不得不说,这一晚的体验确实极好,叶霓自理能力强,好多事压根不用她们操心,更没有磨人的脾气,真真算是个好主子了。
两人窸窸窣窣说了会儿小话,最后迷糊着睡了过去。
与此同时,谢长安府上,有个身子窈窕的婢子端了盅燕窝要送进书房。
殷诚拦了拦,“书房重地,闲人不得入内,你不知么?”
若是换做普通婢子,此时早就惶恐着告罪离去,可今晚这婢子似乎不一般。
她笑盈盈地说了几句好话,见殷诚不为所动,她道:“奴婢乃皇后娘娘亲自指来伺候殿下的,这燕窝也是皇后娘娘着人送来的,你今日拦我,是想离间娘娘与殿下的母子情谊不成?”
这么大个帽子砸下来,殷诚都被砸懵了。
婢子冷哼一声,丝毫不顾及门前的阻拦,直接推门入内。
旁边的守卫忌惮着她口中的皇后娘娘,也不敢强硬拦着。
“?”谢长安收好手中的卷宗,蹙眉道:“你是何人?”
这婢子姣好的面容一僵,“殿下,奴婢一直在您寝宫伺候啊,您不记得奴婢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