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布细细道来,原来这赵生吃人定金也不是头一遭了,听闻突厥人喜爱中原的真丝蜀锦,于是他打着怡亲王的名头哄骗了一大批小商贾,又将这批真丝蜀锦运到关外高价发卖。
若是小商贾们问及尾金,则声称突厥人给的都是牛羊牲畜,再发卖成钱财还需要一段时日,还责令他们继续运来真丝蜀锦。
可运来的真丝蜀锦他却并非是发卖给突厥人,而是用同样的操作又骗了突厥贵族的钱财,等那批货一到,他就甩卖给关外的其他商贾。
因为消息传递不及时,这赵生在关外又是大商贾的作派,还挂着怡亲王的名头,接手的人自然不疑有他。
等反应过来时,赵生此人老早跑远了。
后面有人气不过,想要讨个说法,谁知这赵生又摇身一变,大肆宣扬自己骗取突厥贵族钱财的事情,那时人们对突厥敌意很深,此举居然得到了不少人的拥护,言说这赵生是个有民族气节的,那些可恨的突厥人就该受到如此对待。
“那些被他欺骗的小商贾呢?为何他们不出面反驳?”叶霓奇怪道。
“哪里是这般容易的?”阿布叹气。
赵生通过投机倒把赚得盆满钵满,可那些被欺骗的都是些小商贾,原本以为跟着赵生能挣大钱,好些个都是掏净了家底的,受此重创自然一蹶不起。
“别的不说,光是车资就是一大笔花销,好些时候巴巴地赶去了,人却老早跑远了,上哪儿说理去?”
叶霓也是沉默,也是,这时候衙门断案也麻烦,除了汴州能在本地解决,其他地方想要控诉这赵生,都要先去他的籍贯地拿到衙门的文书,再将自己籍贯地的文书取来,两者都要有官府印章才能行。
自己籍贯地的文书好得,可赵生的呢?他背靠怡亲王,文书哪里取的来?
讨说法的路上费时费力费银钱,最后那些吃了亏的商贾自然也只能不了了之。
他们尚且如此,何况那些被骗的突厥贵族?
阿布道:“后也有人效仿赵生,在突厥部落行骗,也正是因为这个,关外的牧民对中原人成见颇深。”
叶霓道:“此人劣迹斑斑不假,那阎肆又与他是甚关系?”
“正要与你说哩,三娘莫急。”
当年赵生靠着坑蒙拐骗发了笔横财,有不少慕名而来的人拜他为师,这阎肆就是其中之一。
“此人将赵生那无赖的功夫学了个十成十,赵生前不久遭了事,想来阎肆这般做,除了谋财,更多是为了替他师傅出口恶气。”
叶霓为之愕然,但得知这点后,她心中也松快不少,这般说来,这阎肆的所作所为大抵都出于私仇,没有别的势力在其中作乱。
这些话她自然没告知阿布,事实上这阎肆没找上门,也证实了这一点,若果真有人在背后捣乱,阎肆又受了憋屈,依照对方那睚眦必报的性子,无论如何都要依仗那人势力找回场子来。
可辣椒的名声打出去恁久,对方却迟迟不来,这是不是说明此前是她把事情弄复杂了?有些惊弓之鸟的意思在?
其实这也怪不得叶霓,原本事情的走向还可控些,可自打汴州接二连三的出现幺蛾子,这些幺蛾子背后要隐隐约约都是冲着自家来的,她警惕多虑些也正常。
“罢了罢了,他亏欠我的五十两银子也算是抵还了。”
如今阎肆的日子不好过,她心中也高兴,依照仓河村如今的情况,这阎肆就算心有不甘想要找上门来算账,那些探子也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事已至此,叶霓在仓河村也没什么放心不下的事情,等章杰一回来,将大小事宜都交代稳妥了,叶霓就收拾行囊准备出发。
临走前,她专门将章杰引荐给二娘,明里暗里告知二娘若是家中有甚变故,记得去找章杰帮忙。
“我就是个脚夫,偶尔挑些货送去城里卖卖,如今和狗儿住在一处,离二东家厂房也近,有甚事只管吩咐。”
“哎。”二娘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没多说甚,只道自家夫君是个擅长打猎的,若章杰对打猎一事感兴趣,可以时常来家中与刘大郎探讨一二。
农户人家,女娘没恁多讲究,但若是自家夫君也在,许多事情就方便许多。
章杰一听这话就明白了,这是有不少话要问他哩。
他也不推诿甚,爽快地点头答应了。
叶霓走的那天,正值八月初一,她如今身份不同了,上赶着道喜恭贺的人也不在少数,她怕是非多,因此不曾告知外人,只在天微微亮的时候驱着驴车往城里赶。
若是遇上相知的,也都神态自若,旁人都以为叶家三娘是去城里送货的,任谁也想不到叶霓就这样走了。
平平淡淡的,只是和家人坐下吃了顿早饭。
翌日一早,大娘也收拾行李回了汴州,她肚子越来越大了,言说想趁着身子能动弹的时候多回家看看,村人们是在大娘走后才回过味儿来的。
哦,大娘这次回来是和叶霓告别呢。
“三娘走了?”里正提着一篮子鸡蛋上门问。
“走了,走了有两日哩。”
里正怅然若失,言说还不曾去他家中吃吃饭。
四娘嬉笑道:“里正家吃得,那亭长家也吃得,日日吃饭,我阿姊何日才能走?”
“那可以大家聚在一起一道吃么,怎好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走了?”他话中带着埋怨。
“此言差矣,我阿姊是担心叫村人们破费太多。”四娘找补道。
里正叹了口气,他也明事理,近几年叶霓为仓河村做的实事他都看在眼里,也清楚叶霓如今不一般了,上赶着攀附的人怕是数不胜数,以她如今的名望,办起来怕是动静不小。
去盛京做官本就是好事,同乡人都为她骄傲,可好心就怕办了坏事,到时候自然不好了。
话虽如此,二娘还是清楚叶霓这事儿办得不体面,再怎么说里正对自家也是多有照顾的,还是他们的长辈,因此就将人请进来一道吃饭。
至此,里正心中的疙瘩才算过去。
要说叶霓为何这般急吼吼地走,还特意静悄悄的,其实也有她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