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九章

叶霓出门时看到的就是这副场景,田家二老明明是上门找茬的,如今却像是斗败的公鸡一样,蔫吧着坐在那儿一言不发。

庭院中还站着一个清癯的中年汉子,这般炎热的天气,他却还是身着长衫,通身的读书人气派。

此人正是季波,村人们不懂恁多,却知晓他曾做过京官,在他们看来,那就是有大能耐的人,就连田家婆子这样作风泼辣的,也不敢轻易反驳他。

只听季波言道:“做事总要讲究个人证物证,不然空口白牙的,怎能辱人清白?”

村人们恍然大悟,是啊,这二老声称自己过来为媳妇声张正义,口口声声说那林氏名誉被构陷,可他们如今不分青红皂白言说叶家害人,不也是在构陷叶家人的名誉么?

因为季波这一番话,众人本就偏向叶家的立场变得更加的坚定。

叶霓笑盈盈地走出来,言道:“这是发生了甚,怎得这般热闹?”

里正简短地向她介绍了情况,又问她是否知晓此事。

“这厂房的事情向来是我二姊在管,对此我倒真是不知情。”她沉吟了一番,言说女娘家的名誉确实重要。

田家二老忙不迭地点头。

谁知叶霓下一句就叫他们傻眼了。

只听叶霓郑重道:“既然如此,不若报官处置罢。”

“报、报官?”田家婆子觉得自己舌头都有些打结,事情的发展怎么没有一处与她想的一样呢?

“是哩,此事不能马虎,今日是林氏,明日又该是谁?”叶霓满脸愤懑,情绪激动道:“季先生说的对,不能平白辱人清白,还是报官好。”

里正原本有些不赞同,又听她讲若不正经处置,这样造谣生事的风气怕是还会起来,因此他也点头。

“不错,我觉得三娘言之有理。”

“都是乡里乡亲的,何至于?”田家婆子讪笑,但事已至此,村人们早就受够了,都道报官好。

“既然田家人受辱,合该由田家人去报官,我们正好都在这儿,也能一道去做个见证。”季波提议道。

这下田家二老彻底傻眼了,报官就算了,怎么听这意思,还要现在就去报官?

他们惶惶然,又不敢反驳甚,只好被众人簇拥着坐上了叶家的驴车赶去了石头城。

黎东氏虽然行事霸道些,但在治理断案上到无甚可说的,当天报案,当天就有官吏随他们一道过来问清情况。

“大人,此事,要如何处置呀?”田家阿公忧虑道。

“断案的事情交给我们,你们二老还是先归家去劝劝媳妇儿才是。”

“哎。”二老这般答,却还是跟在这官吏身后,半点没有要离去的意思。

官吏见状也不再劝,只是一路赶往厂房。

等向厂房的女工问清楚了情况,天色已经黑了一半儿,再归去也有些晚了,二娘招呼人留在客栈过夜。

“既然是为我们的女工断案,合该我们出这个客房钱,大人一路赶来也是不容易。”

这官吏接了二娘递过去的西瓜,道:“方才我瞧了,你们厂房的伙食瞧着比我们还要好。”

“哪里的话,女工们做的都是些力气活儿,吃不饱怎么做工?合该好些。”二娘笑道。

不得不说,二娘在为人处世上就是叫人舒坦,当晚不仅给这官吏安排了上好的天字号厢房,若是问话问到了哪位女娘,她也半点不拦着,全程配合人家查案。

这一波直接将官吏的好感拉满。

翌日午时,他已经对这情况有了些了解,言道:“此事说来也是蹊跷。”

“大人请讲。”

他道:“我问了你们女工,听闻这消息的不过是少数人,但问了老半天,也不知源头从谁而来,还有一事也叫我奇怪。”

按理说,田家二老阵仗这般大的为林氏讨公道,应当是个十分爱护媳妇儿的好公婆,可那林氏如今寻死觅活,二老不仅不曾归家阻拦,反倒是热衷跟在他屁股后面看他进展如何。

“许是太过关切,也想早日为林氏洗脱罪名罢。”二娘道。

官吏不答话,这案子初步看着只像是寻常的口舌之争,但细细问下去,怪异之处未免太多了些。

但这事儿实在是耽搁不了太久,官府人员紧张,像这样的普通案件,上面也是下了死命令,五日之内就要结案。

如今时间已经过去了两天,拖不得了。

这日他归去汇报进展,同僚们闻言也感到怪异。

“若这些女娘不曾说假话,听你的意思,这来源更像是林氏自己了?”

“不错,但哪有人这般做?实在说不通。”

有人若有所思,道:“这林氏与叶二娘关系如何?”

“田家与叶家是亲家,但似乎走动不算多。”

另一人则言说自家娘子也是仓河村的人,逢年过节也时常去仓河村走动。

“自打叶家退婚后,田家二老对叶霓向来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退婚?”这官吏疑惑了。“叶大娘与田五郎成婚已有四年,哪里来的退婚?”

“你是外地调来的,对这些陈年往事倒是不知。”搭话这人笑嘻嘻的,正巧今日他不当值,于是也与他细细说了:

“这田家与叶家祖上就有些交集,算是仓河村两个响当当的殷实人家,到叶家耶娘这一代,两家人想着亲上加亲,就先定了大娘与五郎的婚事,后面两家关系越发密切,田六郎见叶三娘容貌姣好,二老就为两人撮合。”

说退婚多少有点言过其实,两家人当初不过简短地提了提,田家既没有上门提亲,叶霓与田六郎也没有交换甚信物,八字没一撇的事情,告吹了也很正常。

何况当初田家二老也有私心,在他们看来,叶家耶娘这般宠爱叶霓,若是田六郎娶了叶霓,不提叶家的家产,就是嫁妆也必定十分丰厚,谁知美梦没做多久,就被人横插一脚,愣是破灭了。

这人正是谢长安。

说话这人知晓的不多,只道那郎君模样性情都好,谁知却是个负心汉。

“听闻后面发迹了做了官,却再没回来了。”他咂咂嘴,明显是为叶霓打抱不平,末了还道:

“要我说么,三娘当初就不该救他,你说是不是?”

官吏汗颜,嘴里含糊着应了几句算是糊弄过去,归家后却又发愁,今日打探到的这些消息,究竟要不要一五一十地汇报上去?

不错,这新调来的官吏正是章杰收下的探子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