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章杰这意思,圣上赐死南宫蔓的圣旨中,还有张仙人的影子?
章杰笑眯眯的,“我只是把知晓的一切告知三娘,但不排除这个可能。”
叶霓颔首,道:“圣上的决断定然有他的道理,且去做就是了,不是你我可以置喙的。”
一场法事,听起来简单,实际操作却是劳民伤财,看皇帝这意思,还要进行一场大型祭祀,而那祭品,极有可能就是原文女主南宫蔓。
这种极具封建色彩的活动叶霓向来避之唯恐不及,但这次却不愿意多言说甚,一来,她无法确定这南宫蔓是否与她来自同一个时代同一个地方,若果真如此,自己上赶着问,若是被人察觉到不对,那下一个祭品估计就是她了。
因此,她将话头在肚子里翻来倒去地掂量了又掂量,斟酌了又斟酌,最后选择装作全然不知、全然无感的模样。
谁知在她思考纠结的过程中,这章杰半点没有自觉,反倒是哐哐饮了一杯又一杯的奶茶,愣是没有要走的意思。
要知晓他乃是谢长安特意安插在仓河村的一个关键人物,就算忽略许多大大小小的杂事,他的存在也是举足轻重的。
往南,要制衡监督曹辉,往北,要中转从关外来的军中情报,还掌管了一整支密探,说明白点,章杰如今可谓是金先生的准接班人。
这样一个人,整日里自然是忙得脚不沾地的,哪里还有甚闲工夫在她家中喝奶茶?
被她默默看了恁久,章杰却还是没有挪屁股的意思,叶霓纳闷道:“章先生今日是怎得了?这是要与我话家常不成?”
对此章杰也是一脸的黑线,好在他对叶霓也算是了解,知晓她生性如此,于是起身告辞。
其实他磨蹭着迟迟不走,也是得了谢长安的授意,归去后他如实将今日发生之事写成书信告知给谢长安,想了想,章杰将书信烧毁,决定北上亲自与人言说。
如今的朝廷动荡不安,保不准谢长安就会被人瞄上做文章,正巧汴州这边的事情也算是圆满结束,他北上去一遭,倒也不算过分。
最重要的是,信中的内容若是外传了,指不定就会闹出甚乱子。
章杰一走,最欢喜的莫过于曹辉了,于是他马不蹄停地连夜赶来仓河村,厚着脸皮拉着季波一起过来找叶霓。
“阿姊,季先生带着一个黑瘦的汉子在院子里等你哩。”四娘通完话,又扭头去院子里找季波。
此前季波短暂地教过她,却对她评价不高,小姑娘表面上无动于衷,心中却一直憋着一股气,若非五郎还被他教着,自家阿姊又与他有些交情,按照四娘睚眦必报的性子,这场子是无论如何都要找回来的。
这日她传完话,出去了却也不走,只绕着那黑瘦的汉子直转悠。
那汉子被她盯得直发毛,问:“敢问这位女娘,你家阿姊何时得空?”
“不知,我阿姊与常人不同,此事要么是在睡觉,要么是在算账,总之不好见的。”
汉子也不着急,笑着点头就拉着季波在那庭院中坐下,谁知季波拂袖起身,并不给他面子。
对此他也不气恼,只是又笑盈盈地与四娘攀谈。
虽说他衣着富贵,但谈吐间却十分的平易近人,不管是四书五经还是种田养蚕,他似乎都知晓些,与他说话,真可谓是如沐春风。
此人正是曹辉,正当他以为自己已经与叶家四娘套了近乎时,却被人冷不丁地泼了个冷水。
四娘摸出一个桃吃,笑嘻嘻地问道:“你就是季先生的好友么?”
曹辉一愣,和善道:“是我。”
“哦,但你们不是闹掰了么?”四娘笑容不变,道:“听说是因为羽毛笔的事儿?”
被这么一提醒,曹辉故作恍然大悟状,言说季波心怀宽广,定然不会因为这种小事与他计较。
“小事?”季波冷嗤道:“曹大人可知晓,你口中的小事就叫我遭人口诛笔伐,甚至连此前的好友都与我断交。”
此话不假,羽毛笔兴盛红火的那阵子,可以说是季波最凄惨的时刻,就是比起被三皇子罢免官职也不差甚。
他抱怨道:“你支持羽毛笔为何不曾告知我,那时我写文批判前也曾与你商讨过,你明明有恁多次机会,为何偏偏要瞒着我,这不是成心想叫我出丑又是甚?”
曹辉大囧,连忙讨饶致歉。
其实他哪里不知,不过是那时事关羽毛笔的声讨声音太大了,而羽毛笔的营生他也参了一脚,若羽毛笔真的就这般无声无息地消失,曹辉也实在不甘愿。
不错,自打在叶霓这儿瞧见了羽毛笔后,曹辉就存了强取的心思,毕竟里面的利润太过可观,他本就是寒门子弟,多次叛主求荣,虽说谢长安不曾针对为难,可日子过得还是拮据,因此也就动了些歪心思。
本来计划的好好的,谁知自家主公对叶霓是动了真心的,他本想歇了心思,谁知叶霓却找上门来,言说自己出身农户对笔墨用具上知之甚少,还要靠自己帮忙。
他这样的人精哪里不懂?也知晓叶霓是卖他一个好,因为叶大娘还在汴州开着豆腐坊子,初来乍到,总要有人照顾一二她才能放心。
两人一拍即合,当即借曹辉的关系在盛京找了个小门小户的做起了羽毛笔。
叶霓为人大方,在分成上给的也厚道,曹辉占三成,她自己占七成。
不花分文,就足足有三成的分红,对于他这样穷过来的读书人,自然红了眼睛。
为了尽快地打出名声,他不遗余力,更是借用自己在文坛的那点小名声造势,谁知他浸淫官宦多年,名人雅士早就不带他玩儿了,不像好友季波,虽说仕途没落了,但在读书人心中却光辉不减。
于是一来二去的,季波写信痛斥羽毛笔一事,曹辉就装聋作哑了。
此前他在汴州还能浑水摸鱼含糊过去,如今人都到了仓河村,还被迫当面对峙,总不好再顾左右而言他。
曹辉心里发苦,又向那瘦瘦高高的小女娘看去,对方正笑盈盈的啃桃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