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章杰离得近,他赶在城中酒家那群人之前,但后来的人就没他那般幸运了,在院子前等了许久才见章杰起身。
然后一个汉子欢天喜地地进去。
众人急得眼睛直冒火,一掌柜的含恨道:“坏了,那是我们酒楼对面那家的。”
“居然是黎东氏家的,那确实比不过。”其余人心有戚戚,却也想着就算赶不上热乎的,能凑凑热闹也是极好。
于是有人拉住章杰问道:“这位郎君面生的很,也是仓河村的村人么?”
对此章杰早有准备,他言说自己乃南方人士,北上讨口饭吃,最近才在仓河村落了户籍。
这时候的南方不像现代那样繁华兴盛,反而是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蛮夷之地,不仅瘴气多,人们的习气也更粗犷原始,因此若是南方赶来的,人们大多嫌弃,因为南北相交甚浅,许多事情倒是并不互通,推诿说是南方人士倒是不好去查。
“瞧你这通身的气派,倒是不像。”众人恭维了几句,章杰笑而不答。
他确实饱读圣贤书,可眼下为了更好的融入村人的氛围,他穿着青衣短打,因为经常在外奔波,脸也晒得黢黑,这种情况下还能夸得出来,对方也是不嫌害臊。
见他不为所动,果真,领头的那掌柜的尴尬了片刻,很快步入正题,道:“敢问这位郎君,方才你与三娘在院中商讨的事情,可是龙虾一物。”
“确实是龙虾。”章杰言道:“那香料罕见的很,今日一早我捉了好些龙虾,特意赶来问问三娘能不能卖些与我。”
众人骚动起来,还是方才那掌柜的,他一脸紧张:“哦哦,那三娘可卖了?”
章杰心下发笑,面上却苦恼得很,言说那香料实在金贵,叶霓不愿发卖,倒是又指了一个路子给他。
人们的情绪被他钓得起起伏伏,有人焦急地催促:“郎君,究竟是甚路子,你倒是言说呀。”
见胃口钓足了,上赶着围观的人也多,章杰知晓,这正是叶霓所说的“宣传”的好时机,于是他细细地言说了一番。
原来这龙虾的做法不止一种,光是她如今琢磨出来的,就有清蒸、油焖、酱香等多种做法。
“似乎还有蒜蓉大虾的吃法。”章杰又道。
蒜蓉大虾?人们小小的诧异了一番,又觉得确实可行。
“话虽如此,那郎君可问了方子?”
章杰等的就是这句话,他清了清嗓子,正色道:“正要提哩,诸位掌柜们莫急,且听我细细说来。”
“这方子三娘可说了价钱?”有心急的人问。
“不要价,不要价。”他道:“三娘说了,这方子虽说是她琢磨出的,但并不藏私,等众掌柜的进去,若是还有意与仓河村续豆腐的契约,那就无偿送予诸位。”
说到最后,他抬高了音量,人群又是一阵骚动。
等他们挨个进去,果真像他说的那般,众酒家们争先恐后地与叶霓续约,生怕晚了一步,就叫别家先做上了。
这自然是皆大欢喜的场面,仓河村的豆腐营生更稳定了,酒家们又得了新菜式的方子,只有阎肆一人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不是没有酒家想要从叶霓手中采买,但人家都无偿给了方子,又言说手里确实不多,还给他们指了条明路,原来阎肆手中有不少这种香料,而且对方人就在汴州住着哩。
叶霓道:“他拖欠我定金不还,于是拿了这香料给我,原以为是搪塞之物,没想到倒是被我捣鼓出这样的好物什。”
“我们酒家也被他拖欠了定金,是否也能用这香料抵?”有掌柜的狐疑问。
“自然可以,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身边人高声道,又言说没将那厮押去官府已是极为给脸,如今不过是以物抵钱,有何不妥。
此话一出,当即受到众人的追捧,于是头一遭讨钱大军又往汴州赶去。
相信用不了两三天,阎肆手里有好宝贝这事儿就会不胫而走。
“此举妙极。”章杰由衷赞叹。
有句话说的好,叫做借刀杀人,虽然没有真的杀那阎肆,相信对方如今也不好受,若是旁人倒还好辩解,可那阎肆常年混迹关外,又时常与胡商打交道,他手中有点稀罕物什不叫人奇怪,若是没有,那才是假话。
一想到那老阴批如今焦头烂额的模样,叶霓就觉得痛快。
她哼哼道:“老好人当久了,旁人都忘了我叶石娘的诨名了。”
章杰熟稔地从叶家水井中摸了个西瓜出来,“你这机关做得精巧,水车还剩多少未做?”
说到水车,叶霓的好心情去了大半,她道:“只剩下十来个,约莫中秋做完。”
章杰盘算了一番,言道:“若是那时去,风头已经过去,倒是不怕甚。”
她听出对方话中有话,又想起了许久不曾过问盛京的事。
“三娘莫要多想,盛京的事情已经收尾,南宫蔓也已经锒铛入狱,怪就怪在三皇子的反应。”
叶霓眉心一跳,问:“是甚反应?”
章杰告知她,这几个月盛京变动不小,南宫家因为南宫蔓的事情大势已去,虽然表面风光,但早就没了底气叫嚣。
“朝中世家一派因为站队,也被此事牵连,如今倒是安分的很,不过三皇子却要求做法事。”
“做法事?”叶霓诧异,大庸整体民风也称得上是开放,儒生中不信鬼神的也大有人在,当今圣上有有心提拔寒门子弟,在这种看重儒生的氛围下,突然在这种关窍要求做法事,实在是件叫人摸不着头脑的事。
此事章杰也不瞒着,毕竟在他看来,事情已经尘埃落定,那南宫蔓再能折腾,难不成还能从天牢中逃出生天?
如今对方早就被判了秋后问斩,莫说一个南宫家家主,就是十个家主来求情也不顶用。
“我听你的意思,似乎圣上的态度很是果决?”
章杰颔首,又悄咪咪地告知她,言说三皇子在其中也算是功不可没。
“此话怎讲?”
“听闻三娘此前见过张仙人?”
叶霓愣了半晌,才勉强记起这号人物,原来就是她吃了廊下食后遇上的那位道士。
“确实有过一面之缘。”
“那就对了。”章杰道:“此人与三皇子相交甚笃,听闻南宫蔓被判前,这张仙人进宫面圣了一遭。”
叶霓眉心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