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七章

若是问谢长安如今是甚心情,那多少有些自我厌恶的心理,他觉得自己实在太过弱小,连一个南宫蔓都解决不了。

可笑他作为大庸的皇子,旁人眼中的天之骄子,此前他从未有过这般挫败感,说来也是蹊跷,在遇到叶霓后他这种感受更是深刻。

叶霓出身虽说比不上他,可她如今的身份和成就,没有任何一点是出身带给她的,反观自身,是个郎君,却处处叫自己心爱的女娘受屈辱。

若非他太过弱小,叶霓也不会遭人议论,若非。。。

他重重地放下手中的茶杯,道:“殷诚,我是不是很差劲。”

高大的侍卫并没有像老练的部曲般曲意逢迎,相反,他们二人有过命的交情在,因此他更能敏锐地感知到自家主公低落的情绪。

“主公缘何这般言说?”

“三娘能凭借自身能耐在盛京站稳脚跟,我却不行,我要顾忌圣上的告诫,还要受制于南宫家那老贼的压制,此外,朝中大臣就算明面上拥护着我,却也各自有各自的心思,各自有各自的利益,处处都要考虑,处处都要制我。。。”

说到后面,他眸子猩红一片,只觉得自己实在太过弱小,心中更是无时无刻不在厌恶着这份弱小,但此时尤甚。

也因此,他越发清晰地意识到自己究竟想要做什么,不论是为了自己的抱负还是为了他与叶霓的未来。

他都要做皇帝,成为人上人,成为制定规则的那个人,这样才不会受人掣肘,才能叫心爱之人不遭人口舌,才能施展自己的抱负,才能叫这世道变上一变。

可越是这般想,他就越是对现状不满,却又无处发泄。

理智告诉他应当冷静下来,南宫蔓的背后肯定还有别的人在做手脚,此时他若是方寸大乱,只会叫人抓住错处。

殷诚将他的反应看在眼里,他有些无可奈何,却也松了口气。

毕竟自打去年南下,谢长安明明立下不朽的功绩,最后没受到应有的礼遇就罢了,却还要作为抚慰韩家的牺牲品、被圣上轻而易举地牺牲掉了名声,这种事情说出去,只怕都没人会信。

好端端的一个皇子,怎得就会落到这等地步了?

但谢长安一直不曾表露出自己消极的一面,他沉默地接受了全部。

如今见他情绪外露,殷诚这才松了口气。

他道:“我是个粗人,说不来甚动听优美的话语,主公若是觉得憋屈了,不妨告知三娘,三娘最有主意,想必主公的事情她也能帮着开解。”

原以为会听到些大道理又或者圣贤语录,没想到殷诚直接多了,摆烂着叫他给叶霓写书信。

可耻的是,他还真的心动了。

“唔,我若是这般言说,三娘是否会觉得我没有大丈夫的气势?”

“主公试试不就知晓了。”殷诚梗着脖子道。

这下谢长安彻底语塞,他自然是迟疑的,毕竟此前跟叶霓言说过南宫蔓不对劲,原先想着这事情能很快有个结果,谁知乌龙不断,原本应当十分顺利的事情,却莫明被一再阻挠。

连带着他曾经的说辞也显得像是借口。

事实上,有时候午夜梦回,连他自己都要怀疑是否这一切都是自己的幻想,是否自己曾经确实对南宫蔓情根深种,只是后面遇见了叶霓,这一切都是为了讨叶霓欢心才做出的假说。

用殷诚的话术来讲,就是“撞邪”了。

可他扪心自问,自己实在不是一个连过去都不愿面对的懦弱男人,他长叹一口气,道:“事情还是要一件一件的办,若是对付南宫家,三娘这法子倒是能借用。”

“主公有甚吩咐?”

谢长安眯起眼睛,“南宫家主不是想要一个痴心女娘的人设么?好啊,我给她抬抬身价。”

“主公想要作甚?”殷诚看他的眼神,莫明有些发毛。

他示意人上前几步,起初不过是个想法,眼下就已然有了个大概。

殷诚听完却诧异极了,道:“这般为他人做嫁衣的美事,主公为何要做?不是白白便宜了他们么?”

“主公吩咐的,只管照做就是,莫要多问恁多。”

殷诚摸了摸鼻子,他是个识趣儿的,立马利利索索地拿来文房四宝。

谢长安粗粗拟定了几封书信,一则是写往关外,一则是写去汴州,还有两封,则是送往仓河村。

他太想念叶霓了,也不知对方是否也在想他。

这时候的车马太慢,书信送到叶霓手中时,盛京的风向又悄然发生了变化,不过叶霓对此一无所知,她读着信中内容,有些失笑。

叶霓从前没谈过恋爱,不谈则以,一谈就直接和谢长安这个古人谈恋爱,因此实在没有可供借鉴的先例。

她原先想着两人分居两地,实在太远,书信又太慢,因此早早做好了心理准备,谁知自打她离开盛京,书信却是一封又一封的写来。

说不喜欢是假的,甚至有些甜蜜的负担感。

虽说信中轻描淡写,但叶霓对于他如今苦闷困顿的现状却能想象得到,自古以来,帝王之路本就各有各的腥风血雨,若是一帆风顺,那才叫人疑心。

她思考了片刻,也提笔写了些话语。

章杰收到那信封时也有些震惊,怎得恁厚?

“近来发生的事情又多又杂,我许久不同他讲话,因此一个没把持住,写的多了些。”

“这有甚?不足为奇。”章杰道:“三娘多来些,主公欢喜还来不及。”

叶霓没有对外秀恩爱的习惯,事关南宫蔓一事她又帮不上什么忙,因此过问起了汴州的事情。

“此前听冯三言说冯氏动向不对劲,可查明了?”

“自然,那冯氏家主是个老滑头,对付这种事也早就留有后手。”章杰调笑着,言说事情已然解决,带头的人是他们旁系中的后生。

“论起来也是世家内部的事,合该叫他们自行解决,但曹辉却坚持要求再审。”

“依章先生之见呢?”

章杰道:“三娘有所不知,冯氏内乱时那章郡百姓也不安生,若是巧合,也未免太巧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