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显然不在冯三的意料之内,或者说,事情的走向他压根没想到,叶霓的问题他答不上来,只含含糊糊说了些没头没脑的。
叶霓笑道:“曹大人是怎么想的我不知,但他乃长安的心腹,更是他麾下的谋士,你认为,他都知晓了,长安会不知么?”
冯三哑然,“这般说来,那七殿下对我冯氏的态度是。。。。”
他也不是个傻的,有时候人就是死脑筋,被点破后自然就想的通了。
须臾后,冯三收拾好情绪就要告辞归家,这次却是叶霓拦住了他。
她道:“冯氏一族在汴州根基深厚,无缘无故的,家中不会莫明出这等乱子,怕不是有人借机挑事儿。”
冯三虽说不是甚被看重的后生,但世家重视血脉也是真,好端端的一个后生离家恁久,家中居然无人问及?这本就是个怪事。
唯一能解释的,就是冯氏中确实出了乱子,为了避免后生受折损,因此有人压着消息,想叫他躲的远远的,莫要受到牵扯。
甚帮着族中女娘采办头箍?这等琐事本来大可差遣个家仆过来,又或者捎个书信,依照冯氏的超然地位,叶霓也不会不给这个面子。
可居然专门遣了个后生过来,一来就有半月有余,里面没有内情才怪。
而离汴州近的,也就仓河村最安全,毕竟这处被谢长安的人围了个结结实实,旁人的势力想渗透进来更是千难万难,因此曹辉才做了个顺水人情,叫冯三找上自己。
“那我该作甚?”他迷惘道。
叶霓则很淡定,言说既来之则安之,“你若是心慌的厉害,就帮我做做头箍罢。”
于是翌日就有人瞧见,这通身富贵气派的公子哥,站在叶家院子里帮着挑拣碎步绢子,别的细致活儿他做不来,只好负责浆洗这些绢布。
别说,人一忙起来心里就踏实了,至少冯三的气色好了许多。
但路过的田狗儿瞧见了,眉毛蹙得更厉害了,他心道这冯三莫非又是个惦记叶霓的?因为谢长安冲人示好那会儿,也时常在叶家做活儿。
只可惜他有心告知谢长安,但一来他并无与之联系的手段,二来,唯一能做中介的殷诚与章杰也不在村子里,一腔愁绪无从发泄,田狗儿只好时常在叶家门前打转。
少年人最藏不住心事,他整日苦着个脸,连刘大郎都注意到他的异常,叶霓自然也是知晓的,只是一时半会儿的也不懂他究竟是何意,外加她最近也实在是太忙,因此也并不放在心上。
这日午时,冯三做活做得久了些,被留着一道吃饭,叶家吃饭也都是在小院子里吃,亮亮堂堂的,除了叶家三个半大的娃娃,二娘与刘大郎也一道去吃,因此多了个冯三进去,旁人也说不得甚。
更何况今日连五郎的先生季波,他也坐在里面,那这顿饭吃着就更无可指摘了,叶家伙食向来是最好的,冯三一连当了好几日的苦力,此时也欣然应允。
田狗儿在门前转悠,见他们和乐融融,不由得叹了口气。
二娘笑着招呼他,要他一道进来吃,“今日做了红烧肘子,狗儿快来。”
“我。。。”狗儿迟疑,自打章杰来了之后,他其实鲜少来叶家吃食了,章杰在照料娃娃上粗陋的很,跟着章杰混日子那段时间,田狗儿人都瘦了一圈。
因此一听有肘子吃,他忙不迭地答应了。
“好好好,记着账,我明儿多做些香皂补回来。”
叶霓失笑,道:“你这半大娃娃,好好吃补才是正经的,莫要与我计较这些,哪里就差你的了?”
“哪里就长不高哩?”田狗儿撇嘴,又道:“我今年虚岁十四,赵家村的狗蛋与我同岁,开春都开始说亲哩,那我怎得还是半大的娃娃?”
这话不假,在旁人眼中,他这般年岁的早就做不得娃娃了,也就她还这样想。
她也知晓这些,但无奈这种根深蒂固的观念也改不回来。
反倒是刘大郎,他听狗儿言说狗蛋说亲,便以为这几日的反常也是与此有关,于是问:“怎得,狗儿也想说亲了么?”
田狗儿睨了眼闷头干饭的冯三,意有所指道:“我不愿恁早谈婚论嫁,有人瞧着比我着急。”
冯三一头雾水,他又不傻,在仓河村住久了难免与田狗儿打过几次交道,能不知对方看自己不顺眼么?只是好端端的吃个饭,招他惹他了?
“狗儿这话听着有深意。”他道。
田狗儿佯装不知,他狠狠咬了口猪肘子,与叶霓搭话:“听说城里来了个戏班子,唱的戏三娘可曾听过?”
“有这事儿?”她还真不知道,最近忙得脚不沾地的,哪里还知道甚戏班子?
“自是有的,那戏文可好玩哩。”狗儿点头,言说那戏唱的是猪八戒追嫦娥的故事。
“依我之见,那猪精真是没脸没皮,也不瞧瞧自己是甚猪模样,还想着追嫦娥。”
叶霓不解其意,单纯以为是娃娃的戏谑之词,于是都敷衍过去,但一旁的冯三脸却黑了。
“这是何意?”刘大郎从中调解,但不管他怎么问,狗儿却不再搭话,只是闷头干饭。
做了一上午的体力活儿,好容易吃顿好饭菜,却被一个半大娃娃莫明奚落一番,任谁心中都不会痛快。
冯三自问是个好脾气的,却也受不得这等气,当晚做完伙计他就找人问话了,还找上了四娘,要对方给自己做个见证。
“我也不知怎得开罪他了,今日还要劳烦四娘帮忙。”
四娘纳闷,“你是要我帮你打他一顿么?这我做得,但得事先说好,我阿姊不喜我逞凶斗恶,银钱可少不得。”
“哪里就要打人了?”冯三大惊失色,开玩笑,若是他真在仓河村打人了,只怕就要被撵出这小村落,届时还有谁来护他周全?
“那要我作甚?”
冯三好声好气地商量了一番,又许诺为她买铁石打造武器,这才将人哄去了,要做的事儿也简单的很,既然田狗儿不搭理他,那就找个能治他的。
果真,狗儿一见他身后的四娘,气势已经弱了一半,在仓河村,谁家的娃娃不怵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