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零一章

大娘有身孕,这自然是喜事一桩,可田家二老这下坐不住了,毕竟他们老田家,已经许多年不曾添过人丁了。

田家婆子更是强硬地要求两人留在家中安心养胎。

“阿娘,汴州还有两间坊子哩,哪里离得了人?”

田五郎无奈,因为豆腐营生太好,去年年末大娘又从二娘处借了些银钱盘了另一个铺子,交给了田文成夫妇打理,两家的生意都十分火爆,虽说已经步入了正轨,可刚开了不足三月,哪里离得了东家?

谁知田婆子眼珠子一转,居然道:“坊子也丢不得,那可是白花花的钱呐,丢不得丢不得,这般罢,我家六郎是读书娃娃,叫他去,管的定不会比大娘差。”

这下田五郎都要气不打一处来,他连连拒绝,田家耶娘自打分家后也知趣了些,见他态度坚决,也都闭嘴不提。

“大娘如今有了身子,吃用上肯定要仔细着,儿子想从耶娘这儿取些钱财。”

“拿钱买吃用?”田家婆子啐了嘴,道:“就她叶家女娘金贵着,白面粉儿撒着玩,她家吃用那般好,为何还要钱?”

对于自家阿娘的抠搜,田五郎早已习以为常,但他这次毫不退缩,坚决道:“叶家人是大娘姊妹,姊妹亲近些实属应当,可我乃她夫君,自是要疼爱她。”

“没钱!”

“怎会如此?大娘每月都会寄来半两银钱,怎会无有?!”田五郎大惊失色,他耶娘他是知晓的,虽说家境殷实,但向来舍不得吃用花销,大娘去汴州已有一年,满打满算,怎么着也该落了个五两银子,怎会都花尽了?

何况去年中秋后他也随着一道去了,因为愧疚不能赡养耶娘,他们夫妻两寄回去的钱更是只多不少,好端端的,家中究竟出了甚事才都花用了?

田五郎不知晓的是,此前分家后这老两口是安生了,毕竟还要指望着这兄弟几个养老不是?可收到田五郎与大娘寄回来的银钱后,他们的心态就变了,又开始资助起了田六郎。

那田六郎是甚人物?虽是个农户子弟,却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甚?你叫他去种地,那是万万不能的,农户人家的勤劳能干和他一毛钱干系没有,反倒学了一身的娇脾气,挑水肩痛、扫地手懒、喂鸡喂鸭更是没有的。

此前田家二老厚着脸皮,求里正给了一个在后山喂猪的活计,好家伙,谁知这田六郎嫌猪圈太臭根本不愿打扫,每日上山喂食,也只丢些树叶子进去,全由猪崽子们自生自灭。

若非被吴一发现猪崽子情况不对,只怕那一整个猪圈的猪都要被他饿死了。

猪圈的主人亦不是好惹的,虽是个佃农,可家中有兄弟七个,个个都是干农活儿的好手,得知消息后更是抄起粪叉就要找田六郎理论。

里正自觉惭愧,因此并不理会,那田六郎哪里见过这场面,当即就吓尿了裤子跑去找田家二老。

原本么,田家人也算不得少,但架不住田五郎去了汴州,上面两位兄长更是不管他的死活,最后田家二老也只得拿银钱和解。

“花去了多少?”田五郎问。

“一两半银子。”

“怎得要恁多?”猪崽是价贵是真,可也不至于要赔付恁多。

田家婆子瞥了他一眼,道:“是哩,那家不好相与,仗着家中汉子多,这般欺负我们,六郎命苦,被欺负后都不敢出门哩。”

她是个能演戏的,说着就吧嗒吧嗒的抹眼泪,田家阿耶也在一旁抽着焊烟叹气。

二老这般,不知晓的还当受了多大的委屈,田五郎自是心软了,也跟着骂了几句。

“说到底,不就是欺负我们田家势弱么,那叶三娘也真是的,都是亲家,也不知帮衬着些,就这般看着我们被欺负。”

田家阿耶在一旁欲言又止,却见他婆娘来了脾气,越说越气,说到后面,更是直言幸好没叫田六郎娶了她。

原因是:“当真是个祸害。”

这下田五郎不搭腔了。

是,他此前是愚孝不假,可他不傻,跟着大娘去汴州做营生后,每日与恁多人打交道,也知晓人心隔肚皮,嘴上说着为你好的,指不定拿你当傻子哄。

田家婆子不知他的变化,见他不出声,只当是认同自己了,于是越说越激动,更是直接将心中的小算计说出口。

“你瞧那叶三娘,能是甚正经人?阿娘听闻她在汴州与一汉子勾勾搭搭,若非如此,她如何得以在汴州开坊子?这般德行不正之人,生意如今经营的长久?”

她顿了顿,见田五郎没有反驳的意思,于是道:“阿娘是过来人,你与大娘如今有了孩子,还是归家好好种田才是踏实的,正好你六弟能干,他去过县学,是个读书人,肯定能将那两个坊子经营得当。”

田五郎笑,“若是经营得好了,那自是好事,可若是亏了银钱,这该如何?”

亏钱?田家婆子瞪大眼睛,她见叶家日进斗金,早就眼红疯了,哪里想过还会亏钱?

叶家的坊子也会亏钱么?

“这是叶家开的坊子,若是亏了钱,那还得他们出。”

“阿娘原也知这是叶家的坊子,六郎姓田,阿娘若是想叫他进那坊子,怕是只能做些粗活了。”田五郎淡淡道。

“我不做!”田六郎突然从角落中跳出来,原来他偷偷听了好久。

田家二老面面相觑,最后田家阿耶指责他:“你乃六郎兄长,哪有做哥哥的这般贬损自家弟弟的?”

“那阿耶以为如何?”对方是自己的爹,又是田家的一家之主,田五郎其实也不愿为难他,若是他们懂得见好就收那自是最好,若是不然……他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

却见田家阿耶敲了敲烟枪,然后才道:“大娘本也是大字不识一个的,她能经营的好,你弟弟是个读书娃娃,肯定也不会比她差。”

轻飘飘的一句话,就想把大娘苦心经营的两家坊子夺走,天下哪有这般的美事?

可这般耍无赖的是自己的耶娘,田五郎气的眼睛都红了,他站起身,愤怒地看着那个不成器的弟弟,最后甩下一句:“这是三娘出的钱,耶娘若是想叫六郎进去做工,合该去问问她才是。”

……

是夜,叶霓的窗前停了只鸟,那鸟也不怕生,等叶霓拿来了豆渣喂了些进去,才不紧不慢地敲了敲自己的爪子。

她解开纸条一看,却诧异地挑了挑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