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九章

叶霓告知她,“势头正盛不假,可那些世家也不是好招惹的,如今他们尚且顾忌着不敢对我动手,可不代表他们会善罢甘休。”

这些人都不是省油的灯,自己将他们得罪了个干净,肯定会有人盯着她,万一被抓到甚小辫子,这盛京她还能不能出都未可知。

再者,她在朝堂之上这般锋芒毕露,可树大招风的道理她也明白,此事既然圆满解决,当然要见好就收。

樊大娘不明觉厉,于是连忙劝她快些归家。

“自是如此,春耕可不能耽误了。”叶霓也笑。

“是哩是哩,这地方太厉害,家中的春耕已经开始了,若是再晚归去,只怕就赶不上哩。”

樊大娘家中祖上本就是逃灾来的,底子薄弱些,去年年末赶上叶霓招佃农,好容易得了几块薄田,自然是早些种上伺候着,她心中才踏实。

这时候的人对土地的感情是叶霓无法想象的,因此刚一提春耕,樊大娘就二话不说,死活要早些归家了。

得知这则消息,乐章反应最大,如今不用回沧州的他已经开始唤叶霓为叶先生,对此叶霓接受良好。

他道:“先生何以这般急着归去?我还想着带先生去城郊踏青游玩。”

“城郊已经可以踏青了?”叶霓诧异,这怪不得她,来盛京后事事小心,不知不觉间,居然待了一个多月了,连盛京这等北方之地,城郊也开始冒绿芽了。

若是这次不着急,其实她很乐意去感受一下古人所谓的踏青,可眼下实在不是个好时机,也只得推诿拒绝。

乐章不傻,也知晓她如今处境微妙,因此也不多劝,可转头又在坊间见到她与谢长安,两人言笑晏晏,真可谓是男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碧人。

此前他还暗暗嫌弃过叶霓素面朝天不作打扮,今日相见,却看她罗裙曳地、面上略施粉黛,她将手背在身后,见了谁都笑。

说实在的,叶霓身上的气质是非常矛盾、非常吸引人的,你说她性子刚硬,却总是笑脸迎人,你说她生性圆滑,却又总是做“傻事”,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她身上就是有这等气魄。

乐章没有上前打扰二人,只是站在远处瞧了两眼,叶霓懒洋洋地靠在栏杆上托腮望天,长长的衣袖被她随意挽起,露出一小截光滑的手臂,上面居然还系着个麻绳编织的手链?

有些礼数不周,有些潇洒不羁,可她专门打扮了才出门诶。

而她身侧的谢长安,印象中向来以清冷高洁姿态示人的长安君,此时正静静地站在叶霓身后,含笑地注视着她。

乐章表示磕到了。

其实叶霓和谢长安在确立关系后,两人也是头一遭这样正儿八经的闲逛,各自都买了好些,尤其是谢长安,基本上她多瞧了两眼甚,扭头的功夫,那物什必定要落在她怀里。

“从前不知三娘缺甚,我又身无分文,如今亦算得偿所愿。”谢长安这般答道。

叶霓欣然接受,之前她不了解两人的过往,如今明白了,自然知晓他这是在弥补恢复记忆前的过去,因此才格外执着地给她送各种好物什,买买买对于如今的他而言自然不在话下,因此叶霓也都随他去。

“周围好多人在看我们。”

“你不喜欢么?”

叶霓撇嘴,“我又不是猴儿,没有被人观赏的癖好。”

“好,那日后……”谢长安心底有些酸涩,没等他话说完,拢在袖子里的手却被人无声地扯了扯。

“长安这是在想甚?我非是不爱与你同游,只是更喜欢与你独处。”

所谓言者无意听者有心,叶霓这话本没有调戏的意思,谁知谢长安却面色爆红,抖着手指她不谈,更是“你你你”个半天也没个下文。

“怎得?”

“你待别家儿郎,亦是这般孟浪么?!”七皇子恼羞成怒,叶霓只觉得冤枉。

不过她其实也不冤,毕竟对古人而言,对某某某说想要与你独处,这基本等同于当街耍流氓,还得多亏了谢长安修养好涵养好,否则换做别家儿郎,只怕要当街喊非礼了。

“甚别家儿郎?天地可鉴,我叶三娘可只同你谈情说爱,哪里还有别家儿郎?”

谢长安冷哼,道:“三娘与苏公子同游坊市、同乘花船,这些事迹我在关外亦有所耳闻。”

这次叶霓是真冤枉了,毕竟与那苏公子出游,为的是打破郭二对她们的围剿,况且那时还有大娘作陪,如何能与两人单独同行相提并论?

这个道理对方不会不懂,眼下提这个,不过是醋了酸了。

于是她一不做二不休,直接调戏道:“长安君吃起醋来,倒是格外招人稀罕。”

回应她的是谢长安的后脑勺。

只可惜欢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明日一早,叶霓与樊大娘就要启程归家,还捎带上了一个刘大人。

章杰留在盛京还有要事在身,叶霓没有为难他。

比起急吼吼赶来的狼狈,这次归去可谓是衣锦还乡了,有圣上赏赐的上百匹绢缎,还有一洲之主刘大人作陪,试问天底下,还有哪家农户女娘比她更风光潇洒?

刘大人夸张道:“日后刘某,就全仰仗三娘了。”

“刘大人谬赞了。”

又是一番相互吹捧,两人最终在石头城分道扬镳,不过不得不说,比起其他人,刘大人确实更加平易近人些,盛京中不是无有想与她交好的世家子,可表面再亲和又怎样,还是架不住骨子里高高在上的姿态。

在现代时,叶霓因为贩货需得走南闯北,她常与人打交道,这样外热内冷的人亦是数不胜数,如今一朝穿越到千年前,没想到人们玩的还是这一套。

由此可见,时间会推移,但人们的本质不会变。

自叶霓走后,刘大人身边那健仆又道:“大人身居要职,何以讨好一个八品小官?”

“八品小官?”刘大人冷哼道:“虽是八品小官,却是个京官,还是圣上钦定的,莫说咱们汴州,就是整个盛京城中,又有几人能得这份殊荣。”

更遑论,那日国宴上叶霓直接落了南宫家主的面子,可圣上言说了甚?那南宫家又是个甚反应?

刘大人看着脚下的这片土地,抬头又见石头城中人们安居乐业,记忆中,这小小城池原先破败衰落的模样一扫而空,各处都欣欣向荣,这又是何故?盖因二十里外有仓河村是也。

这天,怕是要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