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一道修长的身影进了叶霓的院落,门扉紧闭,无人知晓两人在里面究竟详谈了甚,只是知晓约莫一个时辰后,几位暗影出动,盛京城中几十位臣子的家点亮了灯火,灯火明明灭灭,最后有人振臂一呼,一人后就是二人,很快三人十人,随后就是无数人。
多少人那一夜激动难眠、满怀壮烈之心,又有多少人怒不敢言,只得苟且偷生?
对于许多人,那一夜注定无眠。
国宴如约举办,虽说仓促,却空前盛大,诸位臣子鱼贯而入,开始了对当今圣上的溜须拍马,将他的功绩吹得天上有地下无的,只差吹成千古一帝。
正在这时,却听世家中有人高谈阔论,言说从前有一反贼,哄骗了诸多能人异士为他所用,到头来大功告成,他的后人却以为是自己的功劳。
“圣上最是英明,可否为老夫解惑,这反贼该如何?”
叶霓为之震惊,好家伙,当着皇帝的面指桑骂槐,痛斥他先祖、指摘他抢占功绩,这和贴脸开大有何区别?
皇帝不笑了,他彻底笑不出了。
刘大人站在叶霓身边,屋外冬雪未消,他却满头冷汗,只敢低头静默如鹌鹑。
一旁的章杰亦是震惊,他瞧了瞧身侧的叶霓,暗道:疯了疯了,原以为身边这是个疯的,没想到世家比她更疯。
另一侧的三皇子也很懵逼,他设的局还没等来主角,就有人先上来拉个大的,这可如何是好?
宫殿安静了好一会儿,皇帝才微笑着问:“曹大人言说的故事朕从未听说过,七殿下此前游历四方,耳听六路眼观八方,对这等民俗之谈最是知晓,七殿下,你以为如何?”
无辜躺枪的谢长安很淡定,他十分淡定地将问题丢回去,先是指摘对方身为臣子,本职工作就是为圣上分忧,可近几年他管辖的事物却意外频出,此时提这些没头没脑的东西,实在是动机不纯,有动摇大庸民心的嫌疑。
不等那世家人反应,谢长安又道:“听闻曹大人近来在沧州监管水利,此次突然回京,可曾禀报圣上?”
“不、不曾,但……”曹大人试图据理力争,却再度被人打断。
“既然不曾,那你缘何得见天颜?又是谁放你进来的?来人呐,将曹大人拿下,此人来历不明,恐怕有人冒充曹大人,想要搅乱我大庸朝纲。”
“敬喏。”高大的侍卫将还在震惊中的曹大人拉下去,正当大家都以为这场闹剧要结束时,却又听朝臣中有人高举血书。
一人举起,千万人呼应。
他们振臂高呼,高呼冤枉,高呼世家欺人太甚、戕害了上百名监生。
南宫家主拍案而起,道:“何人胆敢大放厥词?!”
南宫家到底积威深重,他这一问,众臣子反倒无人敢出列答话,眼看着好容易攒起的气势要低迷下去,叶霓出列道:“臣叶三娘可以做证。”
“叶三娘?”南宫家主眯起眼睛,道:“老夫听过你的名号,却也不是甚好名声,你的话如何能信。”
世家中发出低低的嗤笑声,在场都是人精,如今谢长安站在叶霓的身边,他们自然知晓南宫家主所言何事。
但叶霓却并未退缩,她将想为她出头的谢长安拉住,高声道:“是真是假,一查便知,究竟是否有人玩弄权术不顾百姓死活,相信南宫家主比我更清楚。”
言毕,她转向高位之上的皇帝,再度下跪为监生们请命,恳请皇帝还他们一个公道。
“国子监的监生们资质俊异,都是从全国各地经过层层选拔的,他们的出身或贫穷或富贵,而这样一群背景不同来历不同的优秀儿郎,都能在盛京一同求学,彰显了我大庸的气度,更是彰显我大庸上下一心,此事功在千秋。”
叶霓叩首,“恕臣斗胆进言,此乃小人挑拨离间之计,若叫他们如愿,监生们何罪之有?居然蒙受这等屈辱?天下黎民百姓又会如何猜想?臣请圣上还监生们一个公道!”
此话一出,满朝皆惊,这帽子扣的太大,南宫家主一时也不敢搭腔,开玩笑,自家女儿的仇得报,前提是他们南宫家完好无损罢?眼下若是喷回去,谁知道这叶三娘会不会反咬一口他图谋不轨、妄想动摇大庸朝纲?
高位上的皇帝也是眯起眼睛,谁也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皇帝看了看她身侧的谢长安,最后道:“爱卿言之有理,近来朝中确实有不少异动,三殿下可在?”
三皇子出列接旨。
“朕命你彻查此事,务必揪出幕后主谋,务必还天下监生一个公道,莫要寒了天下人的心。”
“臣敬喏。”
圣旨一出,这事儿也就定调了,世家也各自噤若寒蝉,一来是此前安排好的曹大人已经受了牢狱之灾,二来,那南宫家主端出这等姿态,却引来恁多臣子的愤慨。
由此可见,硬刚不可取,如今这谢家的江山,早就过了要依靠世家的日子,腰板儿自然硬了许多。
皇帝的意思也很值得玩味,但叶霓知晓,这一次,是他们赢了,皇帝在委任三皇子时强调了两个务必,由此可见其决心。
归去后,叶霓再度名声大噪,此一战,为她赢得天下儒生的好感,更是为她日后在朝为官打下了基础。
日后若是再有人妄想动她,总是要掂量一二的,你瞧瞧,这样一个没甚背景的女娘,谁也没见她与那位臣子相交过密,但关键时刻,这些臣子都愿意站在她背后,光是这一点,就足以令人胆寒。
得罪一人,与得罪千万人,其中的分量傻子也知晓。
乐章听闻后亦是喜极而泣,告知她自己不用归家去了。
“我家世不显,家中举全族之力才叫我走到了国子监,若是真的这般归去,我还有何颜面面对他们?”说到悲痛处,他更是泪如雨下长跪在叶霓面前不起。
叶霓知晓这时候的人对情谊很是看重,因此也都随他去,但后面再有儒生登门拜访,那都一概不见,愿意是急着归家。
“三娘有如此声望,那些读书人也都视你为榜样,为何不见?”樊大娘真心为她高兴,却不明白叶霓避而不见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