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宴定在五日后,日子定的仓促,但大臣们都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去应对,刘大人两次献两方,虽说是蹭了叶霓的好处,可也如今也是实打实的有功之臣,因此五日后的国宴他亦被邀请。
“有刘大人照看着,我倒是放心了些。”
叶霓抬头,见他眉眼温柔,神色更是郑重。
“三皇子要在国宴上做甚?”
“他没那般傻。”
她点头,也是,国宴是三皇子自请操办的,办得好乃理所应当,可若是国宴被砸了场子,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么?
谁也没有傻到那个地步。
而且皇帝此次举行国宴,除了慰问臣子,也有纪念皇太后的意思,当然,这些都是表面的,真正的意义可能是要借此机会好好吹吹他的功绩。
不得不说这皇帝当真称得上是个明君,在位十几年间国泰民安,经济繁荣,亦不曾有大的战役,可谓是难得的太平盛世了,不怪连阿布这样的外邦人,都想在大庸扎根。
既然开办国宴还有这样的深意在,那三皇子就更不可能选这时候动手了,她琢磨半天,没琢磨明白谢长安的深意。
“谢郎君有话不妨直说。”叶霓气闷。
对面容颜如玉的人愣神了片刻,最后无奈道:“我们早已互换了字,为何三娘对我的称呼还是这般生疏。”
“字?”
叶霓也愣住了,想了半天才从记忆里搜刮出这么一段记忆,她拿来纸笔,写下了文悦与葶安。
谢长安接过一看,却忍俊不禁,他笑道:“两年过去,三娘的字迹还是这般。”
纸上的字迹不似女娘家的秀丽,亦无有儿郎的遒劲,更是与风骨这类高级形容没有半毛钱干系,倒是更像初学者一般一笔一划,不求漂亮,但求工整流畅。
这看似不经意的话,若是旁人提及叶霓一定不会放在心上,可面前这个男人,可是原身的启蒙老师呀,原文能识文断字,全部有赖于谢长安的教导。
这时候的读书人对字迹尤其看重,很多时候更是能通过字迹来辨认出自谁手,可谓人均辨字大师。
更何况是自小就接受精英教育的谢长安?
对方居然没看出自己的不对么?
叶霓心中一动,这件事她自己其实也注意到了,起初为了不叫别人起疑,她日夜练习毛笔字,但后面她不曾可以模仿,写出的字却也和原身越来越像,不仅字形像,连一些写字的小习惯也像。
此前她与商贾立字契时,大娘曾去送了些浆饮,还笑称叶霓还是像从前那般。
“你呀,写字还是爱翘小指。”
那是她就奇怪了,因为翘小指的大有人在,可在现代读书求学时她并没有这个习惯,是开始学毛笔字之后才无意中养成的,事实上若非大娘提醒,叶霓也不会察觉到这一点。
除开这些之外,人又不傻,亲近之人突然换了个芯子,怎么着也该察觉出甚不对劲罢?
可大娘二娘不曾察觉,四娘这般鬼精着,也从未言说甚不对,五郎六娘就更别提了。
她看着笑盈盈的谢长安,突然道:“你可曾觉得我有甚变化么?”
“甚?”谢长安还在观摩她的字迹,冷不丁被这般问也顿住了,对于叶霓的问题,他向来都是很认真的。
思索了片刻后,他倒是真的说了些。
“你遭灾清醒后对我尤其冷淡。”谢长安神色淡下去,道:“不过那也是我应得的,此前你待我那般好,我对你,实不及你对我的万一。”
“无有了?”
他点头,又笑道:“倒是多亏了我这好皮相,能讨得三娘欢喜。”
叶霓脸红,不过也是这么个道理,原身看上谢长安是因为他容貌过人,自己对谢长安有好感也是因为这个。
从前她只觉得是巧合,毕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但现在想想,会不会她就是原身?
不然该怎么解释周遭没人指出她的异常?连字迹也一模一样?
“好多人唤你文悦,我不喜欢,不若我唤你为长安可好?”
长安长安,一听就觉得寓意极好。
对此谢长安欣然接受,“都依三娘的。”
叶霓攥紧的拳头微微松开,她问:“遭灾后,从前的事情我记不太清了,你能告诉我么?”
“你想听什么,我便说什么。”
“我想知道,你我二人的过去。”
“好。”
谢长安是清越的男声,面对心爱女娘的请求,他放低了声音,满怀感慨地叙述着过往。
仓河村的村人只知晓叶霓心悦他,可不知晓的是,依照他的心气,若非真心喜爱,是不会留下信物,更遑论定下婚约。
“那时我身无长物,空得一副好皮相,又浑身是伤,连最简单的体力活都做不了,吃穿住行全部仰仗你,外人讥笑我吃你叶家的软饭。”他苦涩一笑。
提及那段时光,谢长安亦是矛盾的,一方面他心悦叶霓,但两者那时差距太大,因此自尊不允许他表现太过,若是再进一分,就太卑微了。
也因此,他不得不表现冷淡,既寄希望于叶霓主动放弃,又病态地渴望她对自己更亲近。
可再矛盾又怎样?叶霓的请求他不是照样应允了么?希望能识文断字,于是他不顾旧伤未愈,赶去城中帮人算账写信,如此这般数月,才凑足了买毛笔与墨水的银钱。
但个中辛苦,他从未对外人提及。
收养田狗儿,一则是同情对方遭遇,可若不是存了长久定居于此的打算,又何必为自己找个拖油瓶呢?
“你对我的心意,我那时知晓么?”
谢长安讶然一笑,“三娘这般机敏,难道还能不知么?”
叶霓瞧着他也笑,两人的过往,倒真是和原文中的描述天差地别,不过她也习惯了,这方世界是真实的,活在其中的人也是真实的,大家都是有血有肉的个体,事情的发展也并非像原文说的那样。
至于南宫蔓究竟是什么人,背后又有甚阴谋,这些就留给三皇子他们折腾去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