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八章

叶霓就算再不懂这庸朝的官宦制度,也知晓那国子监定是个人人哄抢的肥差,所谓一个萝卜一个坑,自己在盛京本就不招人待见,眼下又占了个肥差,只怕更要惹人恨了。

不得不说,皇帝这招妙呀。

她再度叩首谢恩,“民女虽是个乡野村妇,却有幸生在太平盛世,海晏升平,国强民福,皆因内有明君外有虎将,是以家国平安强敌不敢来犯。”

虽说这皇帝槽点颇多,但叶霓的这些话句句都是肺腑之言,试想一番,若是她生在乱世动荡间,还谈何开门营生?谈何种地养桑?

皇帝这般的人精,自是也听出了她的真诚,表情倒是有些不同了。

他道:“诸位爱卿日日为国事操劳,如今的太平盛世,也有你们的功劳。”

诸位大臣拜跪行礼,高呼吾皇万岁。

这些大臣中自然不乏做实事的老臣,确实担得起为国为民的说法,拜跪时,叶霓见好些个头发花白的老臣眼眶微红,跪地久久不起。

随后而来的自然又是歌功颂德相互推诿,皇帝更是龙颜大悦。

所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日日听腻了朝臣的马匹,如今来了叶霓这样的,明显,这样新鲜的马匹更得皇帝心意。

其实较真起来,叶霓这马屁拍的也正是时候,前不久皇太后年关一过就逝世,众臣子表面不提,其实背地里没少说嘴当今皇帝为争权夺势做的那些个腌臜事。

眼瞧着人心动摇,皇帝他能不气能不急么?

因此,此时叶霓提一提他立下的功绩、做出的实事是很相宜的。

“朕心甚慰,朕心甚慰。”皇帝动容道:“叶三娘,你一路千里跋涉而来,前年又遭了灾祸,可在盛京好好歇息整顿一番,再行出发。”

“敬喏。”

如此,这漫长的一天总算是结束了。

归家后却还有人点着灯等她,正是谢长安主仆。

“怎会是博士?”连殷诚也忍不住诧异。

叶霓呆坐在屋内,一脸生无可恋。

樊大娘却喜极而泣,当官,这可是当官呐,要知晓天底下多少读书人寒窗苦读多年,就是为了能考取功名做上官?

“三娘,这可是盛京里的官。”她言说道:“听闻好些个鸿儒都想去国子监做教书先生,这定是个天大的好事。”

看着樊大娘殷殷期待的目光,叶霓不忍反驳甚,只是默默地吞下了这苦果。

当晚谢长安闻声而来,这次叶霓特意备好了奶茶供他享用。

谢长安听完她在皇帝面前的壮举,也非常惊叹。

“三娘才思敏捷,长安自愧弗如。”

叶霓撇了他一眼,道:“事已至此,就莫要笑话我哩。”

他收了调笑的心态,又抿了口奶茶,道:“圣上说话还是作数的,这国子监你去得。”

“如何去得?”叶霓苦笑,特意叫她造完水车在归京上任,在她看来,与卸磨杀驴无异。

但谢长安给她提供了另一个思路,他道:“南宫家确实不易得罪,可这叶不代表圣上会一味偏心南宫家。”

叶霓顿悟,是了,皇帝为何想着拿她做替死鬼?不外乎是因为南宫家势大,可世家势大本就不被皇帝所喜,若是来日有一个契机,一个削弱甚至扳倒南宫家的契机,皇帝又会如何选择?

两害相权取其轻,傻子也知晓怎么选。

“你的意思是?”

“国子监之所以成了人人向往之地,三娘可知缘由?”

叶霓略一思索,便道:“其中儒生,半数乃世家子,半数乃寒门中俊异之才,日后多数做官当权,因此人人向往。”

没进去的想进去,不是做学生,就是做先生。

这时候的人推崇名节礼仪,注重尊师重道,仓河村那等小地方如此,盛京更如是,凡是占了个先生的名头,那就要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可况是国子监这等人才聚集之地?进去后愁天愁地,就没有一个为前途发愁的,因为周遭的同窗都是日后的同僚。

这样看,这居然是个好差事了?

谢长安叹道:“是个好差事不假,却也是个烫手山芋。”

叶霓沉默,如今世家与寒门子各成一派,在国子监做先生的,也各持一派,自己如今的处境,进去容易出去却难。

人人道富贵险中求,眼瞧着这泼天富贵降到她身上,就连隔壁的乐章也忍不住酸了几句,可又有谁知晓,她本意不过是保家人平安周全。

但如今的处境,却是不幸中的万幸。

接受了这个事实后,谢长安开始为她讲述些国子监的情况。

科举乃前朝所创,国子监却是当朝首例,作为大庸顶级的教育机构,一共容纳一千三百余名天下才俊,统辖了国子学、太学、四门学,各学皆立博士、祭酒。

与现代的博士不同又相同,这时候的博士就相当于大学讲师,祭酒则对应管理的职位。

其中四门学中涵盖算学、律学、书学、儒学等。

叶霓教授的就是四门学中的算学。

除此之外,盛京的大小官职,皆要早上晨时起,折算下来,就是早上三点。

一听这时候,叶霓脸都绿了,好家伙,合着自己这是来做苦力的呗。

“苦力?”谢长安笑着摇头,道:“此话莫要传与外人。”

“我知。”她又不傻,这般埋怨皇帝赏赐的官职,怕不是嫌自己活太久了。

平白无故得升博士,确实是天大的喜事。

说完这些,谢长安挥退殷诚,樊大娘也知晓,这两人是有甚要紧话要谈,于是言说今日紧张了一天,实在操心太过,要早早地歇下。

叶霓好笑,“樊大娘是个嘴严的,哪里信不得?”

“嘴巴严不严不要紧,要紧的是这盛京城中,多的是厉害人物。”

“你指的是三皇子?”

谢长安颔首,道:“我皇兄我最了解不过,无用无聊无利可图之人,他绝不会施舍半分眼神。”

今日又无甚要紧事,平白无故的,一个皇子往含元殿去作甚?

“你的意思是,他是特意找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