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翌日一早,叶霓又在鼓声中醒来,要说盛京城,那是一等一的好,只这鼓声烦人,一声又一声的,总是搅人清梦。
樊大娘与她住了有段日子,知晓她素来爱赖床些,可她是个勤快人,家中经营的面馆往往天不亮就开张了,因此晨鼓没响,她就起床拾掇着。
“醒了?”
叶霓点头,又被院中大大小小的箱子震惊。
樊大娘反倒很淡定,她道:“昨儿晚些,谢郎君来了,送了这些过来,言说是在盛京用得上。”
在盛京用得上?叶霓暗衬,此前谢长安给她备下的衣裳,那是变着法儿一日一换,也足够她穿上两月有余,如今又送,很难说其中没有甚深意在。
不过她很快就得到了答案,这日她照例地随乐章一道去听他们的高谈阔论,但中途却突然被急匆匆赶来的樊大娘打断。
“三娘,快些归家正经。”
“樊大娘,这是怎得?”叶霓本在笑,一见她神情严肃,也猜到了,“可是宫中来人了?”
“正是。”
她不是傻的,对方高低是封建王朝的皇帝,当下就归家洗漱整顿,安生候着那传闻中奉旨办事的宦官。
直到此时叶霓才后知后觉,哦,原来谢长安送衣裳的目的是这些呢?
打开那箱子一看,果真,里面全是体面妥当的衣裳,谁见了也挑不出错来。
“他倒是细心。”
“甚?”樊大娘着急忙慌的,又是梳洗又是打扫,忙得那叫一个手足无措。
凭心而论,樊大娘对皇帝自是敬畏的,毕竟整个国家都是他的,这样说一不二的人,开心了能叫人平步青云光宗耀祖,恼怒了也能随时诛人九族鞭人尸骨,若非必要,樊大娘一点都不愿跟这样的人打交道。
在她看来,那来者虽是个宦官,权威远不如皇帝大,可常言道伴君如伴虎,对方既然能将皇帝这等人物伺候的这般舒适,那就有的是手段杀人于无形。
在盛京的这段日子她眼不瞎耳不聋的,自然隐约感受到了皇帝乃至整个盛京,对叶霓都是戏谑的态度,这种情况下宫里突然来人,她自然是慌的。
“三娘,待会儿。。。待会儿千万小心谨慎,这地方是个厉害的,吃人不吐骨头呀。”
叶霓看出她的慌乱,也只得柔声劝慰,“谨言慎行,此事你我心知肚明即可,祸从口出,大娘还是莫要再说了。”
樊大娘果真被唬住。
正在两人说话间,屋外就传来通报,原是有人敲响了门。
对方尖声道:“叶家三娘,快些出门请旨去。”
叶霓知晓这约莫是谢长安在宫中的人,当即答:“使得使得,谢谢公公。”
说着就提着裙褥,路过对方时才惊讶的发现,原来是个唇红齿白的年轻宦官,瞧着年岁不过十五六岁,眼珠子咕噜噜的直转悠,看着就讨喜。
眼下刚过年关,盛京本就地处北方,天寒地冻的,看着对方冻得龟裂的面颊,到嘴的话也就柔和了好些。
叶霓塞了张银票给他,“天冷,公公拿着吃些热茶暖暖身子。”
小公公习以为常地接下,到手一看,却是张百两银票,不由大惊,他在宫中当值,见的多是些达官显贵,却也鲜少有人像叶霓般出手大方。
他垂着脑袋轻声道:“李公公是圣上身边的红人,对您家那香皂最是喜欢,三娘快些去,莫要晚了。”
“哎,多谢公公告知。”
此话不假,李公公是个面白无须的中年汉子,佝偻着腰,一见那包在手绢里的淡紫色香皂,当即就乐得合不拢嘴。
他笑眯了眼,“杂家就知道,这等的好货三娘手里定是有的。”
打通了关系,后面自是一帆风顺,没遭遇甚为难。
进宫的路上她还纳闷呢,原以为这次不过是通报一下,谁知直接被拉去了宫中。
进宫前先是有一个小小的轿撵,不大,堪堪容下一人,她是个窄瘦的,穿着冬衣也不过勉强坐下,由此可见,若是旁人,只怕早就在逼仄的环境中诚惶诚恐。
好在沿途还算顺利,直到轿撵停在了一方窄窄的门扉前。
皇城那般大,门扉原也该是恢宏气派的,万不能是这样的窄门,她暗衬:这皇帝大约是不喜她当街戳破,因此恼羞成怒,特意指了处窄门叫她不舒坦呢。
不等她细琢磨,就见那李公公揭开车帘陪着笑脸,“叶家三娘,下轿罢。”
她知晓,这意思得是走着过去。
刚一探出脑袋,叶霓就被凛冽的寒风冻得扎了一下,不过她也不曾言说甚,既没有质问为何走窄门,也不曾不满要一路走过去。
说到底,这皇城是皇帝的地盘,是死是活都是对方一句话的事情,她犯不着拿自己的小命去赌。
李公公见她知情识趣,也满意地点点头,叫她跟着自己走。
叶霓低声应好,路上一直垂眉敛目,不敢四处张望,不仅如此,她也希望旁人莫要来打量她。
也不知是不是她心理作用,这一路在她看来无比漫长,总觉得走了有半个时辰过去,却还是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直到前面李公公的脚跟一打突,转了个弯来,叶霓知道,这约莫是到了。
“杂家进去帮你请示一番,你且等着罢。”李公公哼哼。
“有劳公公了。”她又塞了张银票。
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这话在宫里也实用,那李公公拿人手短,于是又道:“这儿风大,你去那处候着罢。”
叶霓一边往那儿走一边犯嘀咕,心想这皇帝莫不是故意的?又是安排走小门又是叫她一路走去,如今还把人晾着。
不过转念一想,许是她自作多情,皇帝是甚人物?这时候的天子,天子的威严定然也不是针对她,恐怕这天底下还有许许多多像她一般的人,坐了小轿撵,诚惶诚恐地赶路,赶路赶到头晕眼花时再在此处站那么一上午。
任谁过来,再大的脾气只怕也去了一半,再见那高台之上的皇帝,能不心悦诚服吾皇万岁么?
只可惜他遇上的是叶霓,一个借着假壳子的现代人。
再这么费力设计,也只会觉得是这皇帝心气小上不得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