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三章

这矮胖的郎君乃何氏子弟,何氏与南宫家素来交好,因此对叶霓也是十成十的不待见。

不等叶霓下马车,就听他在外高声问:“我家中近来缺些香皂,不知叶家三娘能否贩些与我,我素来大方,能多给几两银钱。”

说完,又带着一众人哈哈大笑,可谓恶臭至极。

只见那马车帘子被揭开,里面探出个笑颜如花的女娘,那女娘道:“这位郎君莫要说笑,我家的香皂么,几两银子怕是只得半角。”

嬉笑声一顿,众人你瞧瞧我我看看你的,没一个人出声反驳,只因为此话不假。

若是在仓河村,几两银子自是能买上两块上好的香皂,可此乃盛京城,从仓河村贩过去,车资得算罢,本钱得算罢,还要有的赚,最后细细数下来,几两银子能买上半角香皂,那已然是十分地道的商贾了。

矮胖郎君有家世傍身,向来都是周遭人上赶着巴结讨好,哪里被这般落过面子,当即恼羞成怒。

他道:“好一个不知羞的女娘,与外男私相授受,小爷我今日就叫你知晓,何为女德,何为妇道。”

叶霓笑意不减,她施施然地下了马车,因为身量高挑,居然比着矮胖郎君还高出一个头。

所谓谁主张谁举证,她没有自证的意思,只是用揶揄的目光将这郎君上下打量了个遍,把人瞧到不自在时,又捂唇一笑。

此时无声胜有声,这样居高临下的俯视,带着不屑同情的目光,只这么一下,就叫这郎君破防。

乐章那群人中,有人一个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

“乐章兄。”她冲乐章遥遥一招手。

乐章也是个上道的,见那郎君气愤的咬牙切齿,也硬着头皮上前热络。

虽说为官之道讲究不能乱得罪人,可他们一派一直被压制着,好容易有了个出头的日子,大快人心。

到底是少年人,气性还是很足的。

受这种氛围影响,以乐章为首的一众儒生将叶霓团团包围,仿佛身边并无矮胖郎君一般。

对方愤怒地撂了句狠话,阴恻恻的目光更是恨不能将叶霓洞穿。

等人走后,乐章擦了擦额间的冷汗。

“三娘还是莫要与他交恶。”

“怎得?”

“你知么?他家中阿耶乃是史官,平日里连三皇子都要对他礼让三分。”乐章摇摇头,若是个正人君子倒也罢了,偏生是个小人做派。

“是哩,最是睚眦必报,轻易莫要得罪。”

叶霓笑,“如此说来,倒是我连累几位了?”

她本就是个容貌出色的女娘,有是个落落大方的做派,几位郎君对她本就有好感,外加那何氏子弟生性跋扈惹人生厌,因此众人都道:

“该,该,怎得就不能开罪?清官难断家务事,这史官大人若是拎不清,咱们大家伙儿一同上书讨说法去。”

此话一出,当即受到大家的拥护。

可别小看了这群家世不显的儒生,他们能进国子监,都是凭真才实学的,在书院中也深得鸿儒的喜爱,除此之外,当今圣上为了削弱世家的势力,近些年也有意提拔这些考学上去的儒生。

如今朝廷之上,这些读书人更是一头脑子想做出实绩来,隐隐有了与世家分庭抗礼之势。

因此这些儒生也早早的递交了投名状,与上述官员成抱团之态。

他们若是联名上书,朝堂之上的这些大臣不会坐视不理,世家们就算再瞧不上,也是要头痛一阵子的。

乐章与众儒生陈词激昂,说到可恨出更是面红耳赤,俨然一派为民除害的有志青年,这群人也隐隐有以他为首的意思。

叶霓站在不远处,时不时地附和两句。

她不傻,知晓乐章将她拉来并非是好心为她解闷,更多是表态。

哦,你们瞧瞧,我与那叶三娘也有些交情,而那叶三娘是何人,为民解忧素有名望之流,又与那七皇子有着数不清道不明的干系。

你说那七皇子是何人?自是他们读书人的希望,皇族众头一个拥护科举制之人,来日若是他成了皇储,还何愁没有他们的出头之日?

很显然,在这群儒生的激烈辩驳中,叶霓对他们而言就是个陪衬,或者说得再直白些,就是个投名状。

叫外人见了,哦,原来他们这些儒生的立场这般坚定,连这个开罪了南宫家主的女娘,他们都敢与之相交。

国子监中的寒门子弟其实也分作两派,一派是像乐章这样激进的,另一派则是更坚信世家势力,于是上赶着巴结讨好,前者对后者多是鄙弃的,而后者为了捧着世家子弟的臭脚,近来也没少写些酸诗内涵叶霓。

两相比较,更是凸显他们这一派系的高洁姿态与不与世家同流合污的决心。

乐章在与同窗激烈辩驳得口干舌燥,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怠慢了叶霓,他揉了揉因激动而通红的面颊,哑着嗓子道:“三娘,天色不早,不若今日就先到这儿。。。”

今日先到这儿?

“那我明日再来?”叶霓笑道。

“哎,哎,今日是我照顾不周,还请三娘多多包涵。”初尝到成为焦点的年轻人搓搓手,“来吧来吧,我别的本事没有,倒是比三娘早来盛京一阵子,你在盛京待多久,日日唤我陪吃陪玩也使得。”

叶霓见他挺直了胸膛语调轻快,想也知晓他今日必定是得偿所愿了,于是也没跟他客气。

“好主意,你倒是大方,我与樊大娘正愁着没个得力的车夫。”

“好说好说,我那家仆身子健壮,三娘不嫌弃就支去使唤罢。”

两人正有商有量,却见一高大健壮的汉子走来,这汉子不管他人是甚视线,直言道:“三娘,今日时辰不早了,主公遣我护送你归家。”

来人正是殷诚,他这般大张旗鼓,自然也是受了谢长安的指使,不然他有恁多不曾露面的门客,指派谁不好,偏生要指派一个随身带着的贴身侍卫?

这举动无意再告知外人,叶霓与他有干系,并且关系匪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