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不提盛京与皇城因为叶霓又掀起怎样的风波,人们更是津津乐道这位白手起家的女实业家。
去年伊始,盛京的时兴物什与消息,细细琢磨起来,似乎总离不开叶三娘这个名号。
羽绒衣出现时三皇子不在意,这样的时兴之物每年总是不胜枚举,盛京人爱跟风,一般一阵子也就过去了,只是此物确实轻薄暖和,三皇子也不得不入手了一款。
后面陆续又有些别的物什传来,土肥耕种一事他不感兴趣,也只以为是这女娘运气好,可香皂方子一出,他也不得不高看了一眼,后又有韩老将军秘密上供的羊毛袜子。
“也是出自那叶三娘之手?”
幕僚颔首,“不仅如此,三殿下爱食的卤菜,听闻那叶三娘也是个头号创始人。”
“卤菜?那不是苏家。。。”
“此前确实是苏家上供,但小人听闻,前不久好些盛京的商贾去叶家采买,据传,买的正是这卤菜方子。”
三皇子是个聪明人,聪明人想来不用多问,自己就能琢磨明白其中的关窍,他抚掌一笑:“我知,我那七弟平白会这般好心呢?定是这叶三娘身上有利可图。”
他又道:“只是我七弟这局做的未免太傻,把自己的好名声都折进去哩。”
“依殿下之见,叶三娘此人,是否需要拉拢?”
“拉拢?”三皇子嗤笑,“她一个农户女娘,在这皇城中无依无靠,有福气进来,有没有福气出去都未可知,等她能活着出去我再考虑考虑罢。”
南宫家近来虎视眈眈,这女娘又与谢长安之间素有传闻,在汴州一带她或许说得上话,可那又怎样,一纸圣旨传去,照样得服从皇命。
幕僚沉默,不知是否该将谢长安早已请命专程护送人进京一事告知,可按照三皇子的态度,就算告知了也未必会有所行动。
毕竟在对方的语境中,不能为他所用的,都该杀。
而他们话中的主角叶霓,如今还无知无觉地琢磨着自家的小生意。
事情是这样的,去年豆腐鱼羹火了,因为鱼汤鲜美,豆腐入味儿,周遭一带的野生鱼塘可谓是被人圈住的圈住,被捞尽的捞尽,这菜式的价钱也一路水涨船高,眼看着好容易打出去的招牌菜式就要这般稀里糊涂的没了。
叶霓自然也挂心,于是她将周遭一带的酒家话事人请来聊聊天。
这事儿可等不得,毕竟大家都知晓,冬季是鱼群休养生息的好时候,若是此时还是不管不顾地捕捞,只怕明年开春,仓河村与石头城就再难看见鱼的踪影了。
掌柜们你瞧瞧我我看看你的,都有些犹豫,毕竟菜式卖价高他们也能获利不少。
叶霓道:“话虽如此,可咱们做营生的,讲究个长久,虽说今时挣得了银钱,可名声毁去了,鱼也耗尽了,日后还有谁愿意来咱们这儿吃菜呢?”
众人颔首,都道:“三娘言之有理,只是年关前好些单子已经订出去,此时若是毁约,是否。。。。”
“已经派出去的单子自是得做,不然不是自砸招牌。”
她笑盈盈地道:“听闻南方一带水产丰盛,有一种鱼名为针鱼,生性凶猛,颇为泛滥。”
“三娘的意思是,从南方采购这类鱼苗么?”
叶霓颔首。
话虽如此,采购事小,总不好一直采购罢?否则光是车资就是一笔不小的费用。
要是想长久,还是得自己养殖。
既然今日各家酒楼的话事人都来了,于是有人提议一道出资开办一个养殖场,专门用来养殖鱼苗。
“那针鱼我知晓些,听闻味道鲜美,比起咱们本地鱼别有一般风味,既然此类鱼生性好斗,想来也极易养活。”
又有人道:“既然好斗,不若还是分开养殖。”
众人都是有些身家的,说起话来也很有谋略,只是计划虽好,可由谁来接手这个养殖场的活计呢?
此人肯定不能是他们中的人,否则有以权谋私之嫌,但也不能是外地人,不然大家都放心不下。
这时候叶霓想起一人,那就是王二郎。
王二郎也是个脚夫出家,带着一家老小和一众兄弟定居于仓河村,接些零散的脚夫活计,日子过得也很滋润,可王二郎举家搬迁的勇气只是回报了这些,很显然,与他期望不符。
但关外如今究竟是甚动向,他也不敢再去探查,毕竟他是家中的顶梁柱,若是他没了,妻儿老小的,肯定更没有活路。
叶霓得了圣上赏赐的土地时,他婆娘不是没撺掇过去接下,只是一来他们在仓河村尚未站稳脚跟,二来,他们这些人也实在不够看。
最后只是从叶霓那儿讨了些开荒的名额,有些薄田种种。
话虽如此,王二郎心中还是很感激叶霓的,若不是叶霓,只怕他们柳家庄如今还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叶霓知晓他们日子不易过,也看中他的为人品性,因此得知了这个机会,也向众掌柜们举荐了他。
“王二郎?他不错。”有人笑呵呵道,他家酒楼的豆腐,大半都是王二郎与弟兄们挑去的,每次都是一整块,半点不碎,想来也是个稳妥人。
“好,差个人问问罢,我看着也好。”
王二郎自是欢喜,此事就这般暂且定下。
叶霓也为他高兴,只是高兴了没多久,章杰就急吼吼地跑来将盛京的事情一一言说了。
她沉默不语。
章杰急道:“三娘你说句话呀。”
“我能说甚?那是圣上的口谕,难不成我要抗旨不遵么?”
这回轮到章杰沉默了,是啊,总不能抗旨不遵。
他虽是谢长安的谋士,眼下却也忍不住为叶霓叫屈,两次献良方,却得到这般苛刻的对待,实在是欺人太甚。
但天下就是这样的天下,皇位上的那位想如何就如何,就算是苛待了又怎样?
雷霆雨露均是君恩。
章杰安慰她,言说谢长安也会随着一道过来,叫她放心些。
叶霓无声摇头,是她自以为是,以为偏安一隅就能保得平安,殊不知这样的世道,哪里有周全的独身之法?
她不争取,总有人能轻而易举地把她踩在脚下。
今日是皇帝,明日便能是大臣。
凭她苦心孤诣地笼络造势又如何?不用一纸诏书,光是皇帝的一道口谕,就能将她从她全心打造的安全屋中拽出来。
话虽如此,话虽如此,叶霓胸腔中突然燃烧起一股子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