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美的女人走到庭院,笑盈盈地与身边的婢女说话。
“殿下最近吃食可好?”
“辰时吃了些面汤,又用了药膳,气色渐渐好了些。”
皇后笑得仁慈,赏赐了她一块金棵子,“你这婢女,嘴巴讨喜,伺候的也好,该赏。”
这名为小青的婢女忙不迭地磕头感恩。
她的笑容不变,由宫女扶着缓缓离开。
上了轿撵后,那宫女垂头,双手献上一个小纸条。
看完纸条上的内容后,皇后面容沉静,“荷素,你说文悦是不是变了?”
那名为荷素的宫女头也不抬的答,“回皇后娘娘的话,七殿下年岁渐长,模样性情自是变了些。”
皇后点头,“瞧着倒是更像从前,只是……”
剩下的话她没说,那更多的是出自一个母亲的直觉。
她继续道:“这叶家三娘也要打探清楚,指不定是甚来路不明的狐媚子,走了一个南宫蔓还不算,如今这等乡野出身的,也敢攀扯起七殿下了,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荷素道:“娘娘莫要动怒,七殿下智谋过人,定能识破这等诡计。”
话音刚落,却是一记响亮的巴掌。
“混账,若是真像你所说,那文悦为何还与这叶家三娘勾勾搭搭,查,继续查。”
荷素捂着红肿的脸,惶恐道:“娘娘息怒,娘娘息怒,圣上已经连下两道圣旨,想来这女娘也能明白您与圣上的苦心。”
听到圣上二字,皇后又重新成为了端庄柔美的皇后。
她整理了一番仪容,道:“本宫自是知晓,但本宫做事,向来不会给人留有后路,若是这女娘再敢肖想七殿下,就一块做了罢。”
荷素微微抬眼瞧她,有些话想说,但考虑了一番,最后还是选择了沉默。
皇后与皇帝乃是夫妻,她自然没少借此机会吹吹枕头风。
谁知一谈及这叶霓,皇帝却一改常态,言说这女娘不容易动。
“不过就是个普通农户,如何动不得?”
皇帝道:“听闻韩家郎君也识得她,似乎对她有些情谊。”
之前南宫蔓一事,已经叫韩文石对他们庸朝失望,若是再动这叶霓,只怕不妥。
“先不论这韩家儿郎,如今连盛京都知晓这叶家女娘的名声,如何能动?”
不得不说叶霓兵行险招,此招虽危险,却也实在有效。
简单来说就是名人效应,小罗罗他们可以随意碾死,可若是名人呢?总得掂量一番后果罢?
再者,天下人又不是傻子,一个知晓了些隐秘,保不准明日就是十个八个,后日就传百传千了去。
何况是名人?
届时就是砍人脑袋像砍西瓜一般,只怕也砍不过来。
皇帝叹气,“再者,这女娘确实有些能耐,还是再缓缓罢。”
皇后还有话要说,却被人止住。
“天色已晚,朕已经累了,既然皇后兴致颇高,那朕就不多打扰,先去萧淑仪那歇着了。”
“皇上!”
那微微发福的汉子摆摆手,表明去意已决。
皇后强颜欢笑,送走人之后却恨的不行。
“去,告知七殿下,叫他明日进宫请安,本宫有话要说。”
“喏。”
……
“有话要说?”谢长安莞尔一笑,还能是甚话?不外乎是在皇上身上受了气,又要他加倍努力。
“皇后有请,殿下还是莫要懈怠。”
“我知。”
他合上书本,却微不可查地轻叹一声,这样的事情,实在是烦人,可那又如何,一天不得势,就要多一天如此。
谢长安不由得怀念起了在仓河村的日子,至少快活潇洒,他好羡慕叶霓。
进了宫里,果真猜测不假,这次是萧淑仪。
容颜柔美的皇后此时显得有几分狰狞,她细长的指甲狠狠戳入他的胳膊。
“文悦,文悦,母后好可怜,你父皇的心思根本不在母后身上,你一定要发愤图强当上储君,这样母后和你才不至被人欺辱!”
他神色平和地劝慰道:“母后乃是大庸的皇后,母仪天下,谁敢对您不敬?”
儿子的平静叫皇后安定了几分,她温柔道:“文悦言之有理,但这是皇宫,是一个你若不往上爬就会被人踩下去的地方,只有站到最高的地方,我们母子二人才会安全。”
“父皇与母后伉俪情深,若是父皇只有母后一位妃子,母后就不必日夜担忧了。”
皇后脸上的笑容一顿,她冷笑道:“伉俪情深?不过是彼时本宫年轻貌美,可天底下最不缺的就是容颜姣好的年轻女娘。”
此话不假,谢长安沉默以对。
可皇后到底是皇后,她很快记起今日的要紧事,于是又满脸温柔,“此前你为那韩文石背负了骂名,听闻韩老将军有一爱女,举止得体又端庄大方,年岁也与你相仿,怎得不多了解了解?”
她口中的女娘自然是韩舒兰,可盛京人皆知,这韩舒兰娇蛮跋扈,性子算不上最差,可与端庄大方是一毛钱干系也无。
谢长安摇头拒绝,“正如母后知晓的那般,儿臣已经有了心仪的女娘,母后不必操心。”
皇后目眦欲裂,痛骂道:“那个农户女娘?你真是疯了,放着好好的将军之女不要,居然与一个农户女娘拉拉扯扯,依母后之见,比那南宫蔓还不如!”
“三娘是天下少见的人才,儿臣以为,比起世家贵女,大庸更需要三娘这般的人。”
同样,他也更喜欢与叶霓相处。
“你胆敢忤逆我!”狰狞划破皇后温柔的面容。
花瓶、香炉、卷书、任何她能拿到手的东西都砸在了他的脑袋。
谢长安不躲不闪,站在大殿中央任由她打骂。
大殿内的婢女太监静默着,仿佛早就习以为常。
皇后养尊处优,很快便力竭,她喘着粗气还要再骂,却只见相貌与她相似的皇子站在那儿,长身玉立,语气笃定。
他道:“还请母后息怒,儿臣愚昧,却也知晓,我大庸不需要一个发了疯的皇后。”
说完这些他径直转身离开,身后是更加凄厉的尖叫。
在他年幼时,母后不曾这般声嘶力竭,父皇也一向宽容伟岸,世人皆以为两人伉俪情深,也包括了他。
只是不知从何时开始,就成了这幅模样。
谢长安深吸一口气,熟稔地整理仪容,掩去被打出的伤痕,出大殿时,他依旧是风度翩翩的长安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