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长安这次来仓河村是秘密行事,除了叶霓知晓,旁人只道是叶家客栈来了几个怪里怪气的客人。
不过仓河村脚夫行商往来频繁,人多了基数大了,难免会出现几个怪人,因此村人也并不多提。
韩文石对他们倒是有些好奇心,但他本就有是非在身上,因此不曾主动上赶着招惹。
已经到了十一月,仓河村的豆腐生意却还是热火朝天,眼下家家户户手里都有些余钱,因此催货都催到了叶霓头上。
“四娘,这皂角营生是做得还是做不得。你倒是给个准话呀。”
这汉子急头白脸的,他家女娘明年要出嫁,眼下正缺一个亮眼的嫁妆,一家人辛辛苦苦地种地挣钱,好容易挣来了些,却意外得知叶家暂时不做皂角了。
至于何时再做,那也是不曾提过。
私下里他婆娘没少埋怨过他,言说叶家乃是大商贾,手里的单子更是排的老长,要是想要皂角做嫁妆,就得早些去问。
谁知却摊上这么一茬?
周遭有人言说道:“你来得晚哩,叶家的单子都排到明年去了,你这样散买的,还不知要等到何时。”
四娘也告知他,“不错,我家多数接的是大单子,散卖得去问问小商贾。”
早前叶家也有散卖的,但量少,很多时候刚一出就被周遭的村人抢去了,哪里轮得到外乡人?
汉子掩面痛哭,众人都上前关怀,问他这是怎么了。
汉子道:“去年听闻叶家年底价贱些,因此省吃俭用就等着年底来买,谁知却无有了,别的商贾那儿自然有,可层层下来,却贵了一倍有余,哪里买得起?”
听他口音,似乎是柳家庄还北的地方来的,一路赶来,翻山越岭风雨兼程自是不在话下。
皂角本就稀缺昂贵,路程遥远自然要加价不少。
他家乡消息闭塞,为了省钱,汉子眼巴巴地赶来,却买不着皂角,确实叫人崩溃。
往常若是谁家有那么些闲余的皂角,或许也就低价卖与他了,可叶家手里都无有,他们上哪儿有多余的?
众人一时犯了难。
正在这时,却见一小厮打扮的人将他请过去,言说是自家郎君要见他。
“这……你是何人?你家郎君又是谁?”
小厮笑道:“我家郎君也是叶三娘的客人,正巧手里还有些没卖出的货,你若是想要,可以低价卖与你。”
汉子喜出望外,连连致谢。
如今皂角就是硬通货,关外的皂角生意虽说指出去了,但到落地实行,再到能正常出售,不知得到猴年马月。
再者关外路途遥远,从那儿运来车资定然也是个不小的数目,折算下来,还是叶家更靠谱些。
于是虽说大庸与突厥要大兴皂角,但人们还是更看好叶家。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汴州冯家的冯三,此前他在仓河村躲避世事,后又借着叶家的皂角逆风翻盘,可以说他如今顺风顺水的日子都有赖与叶家的关系。
如今圣上发话了,不仅没有禁止叶家做皂角,还大加赞赏,又一道圣旨赶在路上,不日就要再行嘉赏。
一个月内被圣上下圣旨赏赐两次,放在大臣间也是少有之事,就算没有谢长安,冲着这一点,冯氏也愿意与之交好。
因此冯三又巴巴地赶来。
不仅仅是为了叶霓做出的皂角,更是为了亲自登门说句吉利话。
冯三一来,仓河村的村人都高高兴兴,这贵公子他们熟呀,就是之前赖在仓河村不走那个。
刘大郎与二娘结亲时他还特意赶来讨杯酒喝了。
而且在仓河村期间冯三也是出手大方,村人都记着他。
“冯三来了?”刘大郎一听消息,也乐呵呵地出门迎接。
“这次待几天?我客房给你备着呢。”
“不着急,别处太闷,还是你们这儿好。”
冯三挥挥手,示意小厮快些将皂角卖与那汉子,自己则随着刘大郎一道上楼。
两人勾肩搭背,不像客人与掌柜,倒像无话不谈的友人。
见韩文石诧异,伙计道:“韩郎君莫怪,冯三此前一人孤身来此不爱说话,只有掌柜的能与他说两句,后来人也活泼了,两人去年还一道过年哩!”
他点点头,微时相遇,情谊自然可贵。
叶霓得了两道圣旨,风头一时无二,外加如今可以做皂角,自然更是门庭若市,慕名而来的、赶来下单子的、单纯看热闹的,这些人将小小的叶家堵满了。
名声向来是一把利剑,一个不小心,指不定叶霓的名声就要被这些人毁坏殆尽。
韩文石正迟疑着该如何提示,却见带着面纱的年轻郎君,对方一手拿签子,另一手则提着一个木桶。
凡事上前来问的,他都耐着性子一一回答。
“哦,你来订货?那要何时的?”
“明年二月。”
那郎君摇头,“三娘的单子排到了明年三月,客官若是想要,只能耐心等等。”
“加价呢?”这商贾急了。
“别处或许可以,但叶家不行。”
商贾强辩,“如何使不得,我有钱自然应当得到礼遇,叶三娘这般不讲道理么?!”
“此举不妥,客官自是家资颇丰,可重重加价下来,人人买货都要高出许多,但叶家每日只能产出恁多,这不是长久之道。”
这郎君语调从容,众人都被他说服。
商贾还欲多言,却被旁人讥讽。
“劝你识相点,这位郎君好说话,可那叶石娘却不好相与,你今日得亏是遇上了好说话的郎君,若是碰上她家四娘,哼,只怕日后都别想买叶家物什哩。”
众人顿时醒悟,是哩,最近叶霓好人好事做多了,叫他们恍惚间以为是个好说话的。
可仔细一想,叶石娘是甚诨名,那可是叶霓脾气的真实写照呀,因为闹事被她拉黑的商贾还少么?
商贾不敢再多言语,只得乖乖讨要了竹签子归去安心排队。
排在后面的人也松了口气,队伍长长的,很安心,至少不用怕叶霓加塞别的商贾在他们前面。
韩文石问身旁的小厮:“那郎君是谁?为何帮三娘打点?”
“哦,你说他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