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家位于村头,本是光秃秃的独户,如今对面却建起了一个庞然大物,那客栈有三层高,内设庭院马厩,后面还修了水道,瞧着真不是普通的农户客栈的规模。
如今那客栈前,却停着一个商队,领头的是位头戴斗篷的年轻郎君。
他身形颀长,气质斐然,站在门前久久不动。
伙计上前搭话,“客官打尖还是住店?”
“住店。”
伙计热络地为他们牵马引路,唯有那年轻郎君,他站在门前伫立不前,仿佛门前的牌匾上有甚吸引人之处。
有过来吃酒的女工笑话他。
“这外头来的年轻郎君,莫非都是痴儿不成?”
年轻郎君歪头瞧她,似是十分不解。
女工道:“前些时日来了一位姓韩的郎君,说是惹了是非出门寻到这儿散心,亦是时常盯着牌匾发呆,模样生得俊俏,谁知却是个傻的。”
这牌匾,自然是谢长安起的悦庭瓦舍。
说完她就与女伴说笑着离去,留下那痴儿般的年轻郎君喃喃自语。
姓韩,惹了是非,约莫是韩文石罢?谢长安面无表情地想。
金先生年岁渐长,一路奔波而来早就撑不住,因此先他一步进去,短短时间,他震惊了无数次,噫,这样的农家客舍,居然也能做到如此么?瞧着比盛京半数多的客栈还要好。
里面的掌柜的也是满脸笑意,热情问他入住哪些厢房。
关外苦寒,好容易能歇下整顿一番,金先生自然不会亏待自己人,于是都要了天字号。
“我瞧着天都黑了,你们家还开门迎客呀?”
刘大郎憨憨一笑,“自是如此,咱们家的客人,大多风雨兼程,再晚也路上也有人,方圆十里又无别处客栈,总得有人为他们亮一盏灯。”
金先生虽为他们的善意感动,却还是怪道:“听闻此处往北二十里就是石头城,若是你这儿歇不得,也能去石头城呀。”
刘大郎并未争辩,只是道:“客官一共三十五人,天字号一间可住三人,则一共十二间房,拢共一百二十文钱,敢问客官有甚别的要求么?”
金先生望了眼门外的年轻郎君,又道:“不了,还请再多开两间罢。”
谁知刘大郎却目露歉意,“抱歉了客官,咱们这儿只剩下十三间天字号,您看……”
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走出,他面容乌黑,满脸的麻子,只一眼就叫人不愿多瞧,这汉子怪道:“怎会无有,你家不是共有二十间天字号么?”
“原本是还剩十四间,但前不久来了为客人,已经入住。”
叶家客栈生意好,一半是因为饭食美味可口,一半是因为住宿条件好,还可以洗漱沐浴,因此好些爱干净的都愿意往客栈跑。
来的客人目的不尽相同,就算入住,也多是住地字号与人字号,天字号反倒鲜少有人住。
今日天刚黑下,天字号就住满了,殷诚这才诧异。
不错,这黑麻子脸的,就是殷诚不假,他早前在客栈后院劈柴做活儿,对这客栈可谓是摸的门儿清。
倒是他家主公,居然只愿意以面纱遮面,不愿学他涂黑了,也不知是何时养成的娇脾气。
被吐槽的主公谢长安,如今却淡定道:“无事,劳烦掌柜的开十三间好了。”
“得嘞,还请将贴身照给我过目一番,一共一百三十文钱,奶茶和洗漱的签子一会儿我会亲自送给您。”
“奶茶是何物?”
四娘本在一楼吃枣糕饮奶茶,听了就上前展示。
“客官好福气,这乃是我家新出的浆饮,名为奶茶,是用牛乳与萃取的茶水烹煮而成,我阿姊说了,冬日饮用,最怡人不过。”
金先生惊奇,就是在盛产牛羊的关外,牛乳也并非人人可得,为何这小小客栈,却这般豪气?
四娘解释,此物造价不菲,因此没个天字号也只能得三碗,再多就无有了。
“若是嫌不过瘾,还有不限量的豆浆。”
“这般么?”
在此吃饭的行商也都投来羡慕的眼光,言说他们早前也组队住过天字号,但是不像他们好福气,没赶上免费的奶茶。
“这么听来,倒是可惜。”
“非也,那会儿叶家客栈刚开业,都是半价。”行商们哈哈大笑,并不放在心上。
金先生与人言说了几句,就随着伙计一道上楼,整个客栈乃是原木除了外墙是土坯摔成,内里都由原木所制,人身处其中,还能闻见淡淡的木质香。
见他感兴趣,伙计就解释,原来早前他们东家预算不足,因此只简单盖了三层,后面营生越发的好了,又慢慢的扩建了些。
“现在顶梁也改成了楠木,只有最外层还保留着土坯子,东家说这是特色。”
金先生听得发笑,这伙计年岁小小,一提起东家,确实两眼发光,显然是十分推崇对方。
他是个谋士,行礼里多是书籍,瞧着不多,却很是沉重,一到二层他本想接手,见转角处还挂着许多字画,不少还出自名家之手。
“这……这是……”
看着上面的落笔,金先生纳闷,这确实是自己的画不假,只是为何会在这农户客栈?
他十分不解。
伙计见怪不怪,还称赞他见多识广。
“前些时日我们二东家结亲,好些与之相交的大商贾特地赶来恭贺,这些大半是他们送的。”
正巧天字号也多是这些人居住,在过问后他们意见后,二娘将这些字画挂在三楼的墙壁上。
殷诚自是认得这画,见他黑色发黑,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
伙计没察觉到这诡异的氛围,于是放好行礼后还热络道:“稍等就送来奶茶,还请客官们耐心片刻。”
“使得使得。”
谢长安也想笑,好在他脸上有面纱遮挡,这才不至于被金先生瞧见。
等进了屋里,金先生终于忍不住道:“这客栈究竟是何人开的?”
谢长安摘。”
短短一句话,就叫金铭浑身发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