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四娘前后脚道:“自得是活的,正巧二姊日日算账,只怕早就嫌闷。她大好日子我一个做妹妹的,不给些添头也不好,但我年岁小银钱少,送个活兔子也讨喜。”

瞧她那小算盘敲的叮当响的模样,叶霓也笑得前仰后合。

“但这话阿姊莫要说与她听,我怕她拧我耳朵。”四娘捂着耳朵叫苦不迭,虽说二娘好事将近,但在姊妹弟弟身上操得心那是半点不少。

四娘作为打头阵的,平日也没少被耳提面命过,好在最近有五郎和六娘顶着,她才能欢脱些。

这话不假,五郎沉稳老实,二娘虽紧张他的功课,但对他也放心,至于六娘,那更是日日带在身边教授女红的,外加年岁小些,有甚错处早早就纠正了。

只有四娘性子执拗,但一贯精明滑头,每次都叫二娘气得跳脚。

叶霓最近忙着陪官差跑租庸调的事情,对她们两人间发生了甚还当真不知,谁知不问不知晓,一问却吓一跳。

原来二娘见自己好事将近,自家三妹又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就早早将注意打到了二娘的身上,言说她性子太过跳脱,来日若是姊妹不在身边照看,指不定又要惹出甚祸事,因此想早早为她物色夫家。

叶霓听完后沉默了。

满打满算,四娘今年不过是十二周岁,在自己眼中不过是个小屁孩。

小屁孩一个,怎么好端端的会和谈婚论嫁扯上干系?

但叶霓这想法还真是错怪二娘了,也就是她一直用现代人的眼光审视着、觉得自家娃娃年岁小,但只比四娘年长三岁的李大娘,也是十二岁时定下的姻亲,若非李大娘被二娘招去做女工,她早该去年就嫁了。

就李大娘这般能干优秀的女娘,也堪堪只延了两年的婚期,如今今年过了大半,李家也忙忙碌碌开始操办起女儿的嫁妆一事,等年关一过,婚期就要提上日程,再做一年女工嫁人去也。

叶霓觉得李大娘十七结亲早,她阿娘却疑心是不是嫁娶太晚,遇见哪家女娘嫁人就要念叨一番。

她叹了口气,表明除非四娘自己寻了中意的人,否则绝不逼她。

谁知四娘没心没肺的很,笑嘻嘻道:“是哩,怎么着这顺序也不该是我,这不还有阿姊顶着呢?今日章先生还问了此事。”

“章先生问了甚?”

四娘洗净了手,也坐下帮她整理碎布头,“哦,倒也没问甚,只是问了阿姊可有心仪的郎君,又是甚模样。”

“那你怎么回的?”叶霓直觉不好。

果真,只见四娘撇嘴,“他虽是我师长,但确实与阿姊不相配,于是我告知他,阿姊喜好容颜俊俏的郎君,得是韩阿兄那般的才好。”

叶霓眼前一黑,险些仰倒。

先不提这章杰乃是谢长安的人不提,就论自己与谢长安那剪不清理还乱的关系,就算也略去不谈,四娘口中的韩阿兄,可是韩文石啊!

以章杰的本领,只怕早就摸清了往来仓河村的都是哪些人士,也不知他听完后会是何感想。

“为何你不提谢郎君?他模样不好么?”

“谢郎君?”四娘忘性大,谢长安又只是短暂地在仓河村逗留过,奈何对方容貌实在出众,于是她很快记起。

“哦,我当是谁,原来阿姊还念着他,谢郎君模样顶顶好,但我更喜爱韩阿兄。”

“为何?”不知何故,叶霓又生出了强烈的不妙感。

没心没肺的小混蛋笑嘻嘻道:“此前韩阿兄来,送了我一把刀剑,嘿,耍起来真威风!”

自此,叶霓彻底没有了和四娘交谈的欲望。

只是一想起二娘张罗着帮四娘相看夫家,叶霓还是放不下心,自家二姊外貌秀美柔和,但做事那是一等一的雷厉风行,厂房也是说办就办,只怕她这么说了,那私下里也是老早张罗起来了。

于是她放下手里活计,先去找了一次二娘。

“这些我哪里不知,但我也有我的考量。”二娘叹气。

“阿姊这是何意?妹子不明白。”叶霓不解其意。

她道:“三娘,你近些日子忙个不停,只怕好些小打小闹不曾传入你的耳朵。”

于是今日第三次,叶霓生出不好的预感,她认命地继续问是何事。

“能是何事?前几日客栈来了个商队,谁知四娘把人撵走了不说,还打伤了人家的儿郎。”

叶霓挑眉,这事儿听着严重,但为何她却不知?

“马上我与大郎就要结亲,里正言说这事儿不光彩,于是都瞒着不谈,也就伙计与你我知晓。”二娘再度叹气,显然是为了这事儿烦透了脑筋。

她是个能干的,又向来擅长洞察人心,虽说叶霓与胡四不提,但她也知晓自家长姊在汴州有难处,也不知是何时得罪的人,对方又是个甚来头,但处处都忙的节骨眼关头,四娘整出了这一出,还是叫二娘怒从心头起。

“开门营生,讲究和气生财,你我二人苦心经营,这丫头却处处招惹是非,今日你我尚且能庇佑,可来日若是你我不在了,还有何人能护她周全?”

叶霓沉默,若非看在自家面上,里正又岂会冒着得罪人的风险瞒下此事儿?

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对方若是较真,闹大了只怕里正都要丢份。

确实是四娘莽撞了。

“此事我知晓了,但二姊千不该万不该的,就是瞒着我。”

二娘握住她的手,“日日往地里跑,人都瘦了一圈,我结亲一事你还为我操办许多,哪里还能再烦你?”

叶霓挤出笑容,“怎会?你家妹子能干着呢!”

二娘摸着她的面颊没说话。

都是一家人,平日甚模样都瞧在眼里,二娘哪里不知,她家妹子不是忙,而是要累垮了。

因为能干、因为出众、因为可靠,村里谁家有事不过来问问?

这家去了,那家就也得去,你说纳征一事与她有干系么?自是没有,可是叶霓还是去了。除开这些,家里也处处离不得她,客栈来了不懂中原话的客人、外地商贾过来买卖羊毛、皂角生意要忙罢?今年冬日的羽绒衣单子要谈罢?

除此之外,各种零零碎碎的事情更是不胜枚举,都是叶霓一人顶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