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四虽说觉得大娘说的有道理,但他还是有自己的想法,专业的事情还得交给专业的人来做。
普通人瞧不出也捉不住那些小毛贼,那交给专业的人总可以了罢?
不得不说,真是高手在民间,胡四细细问了一遭,果真在自家帮派里找到了一个能人。
这人叫荣大郎,本是章郡人士,是个偷窃高手,听说他一出场,那是从无败绩,就连最后被捉进衙门,也是自己受不住当时那个扒手头子的压榨才去的。
胡四道:“你?能行么?”
荣大郎是个瘦弱的汉子,比起胡家帮其他身材魁梧的,荣大郎的体型确实不占优势。
荣大郎道:“胡四爷就放心罢,我不偷,还能看不出是谁偷了么?”
但此事事关胡家帮的名声,胡四还是不放心,最后又叫那几个爱往叶家豆腐坊的娃娃帮着看。
那几个娃娃高兴还来不及,哪里会拒绝,于是悄无声息的,南城区多了许多双眼睛。
本来么,南城区也确实安生过几日,大娘还是甚也不知的模样继续开店营生。
对此曹辉也捏了把汗,还专门给叶霓写了一封信,问她该怎么办。
她琢磨自家长姊肯定也是自己有主意了,因此就叫对方莫要插手。
果真,就这般一旬后,背后的人总算坐不住了。
时间已经来到九月,虽说汴州位置偏南,但人们也在衣裳里多穿了一件,层层包裹着,毛贼下手也困难了几分。
来者是个富商打扮的中年汉子,早前只吃过豆腐,今日特意赶来尝尝豆花。
谁知豆花吃上了,人还是没走,就赖在坊子前与大娘话家常。
“客官是哪里来的?口音倒是没听过。”
富商道:“从关外来的,老家穷乡僻壤的,不比汴州。”
大娘看了眼他,又提了一嘴石头城,言说自己从那儿来的,也不是甚大地方的。
“哦,石头城呀,那地方好。”
“是哩,听闻圣上还嘉奖了知县大人。”
一提这个,富商的眼睛就亮了,言说确实该赏,“石头城的知县大人给圣上献方,据传能叫地里庄稼收成多两成哩!”
“我就是个妇道人家,对这些不知。”
“你怎会不知?那可是你家三娘想出的方子呀。”此话一出,富商也自觉失言,好在大娘没甚反应,只称自己对叶霓捣鼓的那些并不了解。
后面还排着其他客人,富商作势要走,这时店里的鲁兴安从坊子里出来,要给外面的客人发签子,却不小心和富商撞上了,豆花撞出了好些,两人都不能幸免。
“抱歉抱歉,都是我不好,没仔细看,客人您没事儿罢?”
“无事无事。”这富商倒是个好脾气,拍了两下衣裳就不计较了。
本以为这事儿就这么过去,谁知对方走了没多远,就高喊自己的荷包丢了。
周边的人本见怪不怪了,但对方声称自己荷包里有十张百两银票,算下来有一千两之多。
一千两,那可是一千两!
“你是不是忘在家里了?”
“不可能呀,我从客栈出来前还检查了一遍,就戴在身上的。”富商满脸焦急地沿路回来找,嘴里还一直嘀咕着,言说自己若是找不着银票,那关外的货物尾金怕是凑不上了。
一听事态这般严重,于是周围许多人也帮着一道找。
找着找着,就找到了叶家的豆腐坊。
富商一拍脑袋,道:“对了,我想起来了,最后一次拿荷包就是在这儿,那时我的荷包还在身上,后面再找就无有了。”
“你确定是在这儿么?”一旁的米粮店掌柜的问。
“我确定,还与坊子里的人聊天来着。”
大娘走出来道:“确实不假,我记得这位客官。”
这时又人又道:“是不是那娃娃,我见他在人身上摸过。”
米粮店的掌柜的也点头,声称自己也瞧见了。
“当时这娃子撞到人,给人衣裳都撒上了豆花,喏,就是这儿。”
众人循着他手指的方向,果真在富商的锦缎衣裳上瞧见一块湿漉漉的污渍,细细看去还有红豆泥的残留。
不是叶家的豆花还能是谁家的?整个汴州可只有叶家豆腐坊一家卖豆花,还是红豆泥的豆花。
于是有意无意的,人们都将猜疑的目光投向鲁兴安。
鲁兴安再这么沉稳,归根结底也还是个半大的娃娃,这种情况哪里见过?他立马慌了神,言说自己真的只是不小心,并未拿这客人的荷包。
谁知这富商却不管不顾地冲上来,嚎着要搜身,鲁兴安本就瘦弱些,此事哪里受的住他一个成年汉子的拉扯,当即就被人拽倒在地。
一番搜索下来,果真从他身上搜出了一个荷包,结果打开一看,甚也无有。
富商大怒,当即就要拽着人去官府。
还是米粮店的掌柜的心生不忍,道:“他还是个娃娃,要不就算了罢。”
“算了?那可是一千两银子!”
众人愤愤不平,显然是联想到自己曾经遭贼的悲惨遭遇。
鲁兴安面对恁多兴师问罪的人早就傻了眼,他忍不住将求助的目光投向吕氏,谁知吕氏却撇开眼。
“兴安,快些将银钱还给人家。”
鲁兴安哭着摇头,“我不知,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没有偷他的荷包!”
但在围观群众看来,这无异于人赃并获,于是大家都用讥讽与质疑的目光看他。
在这样的氛围里,鲁兴安几乎要崩溃了,他只能不住地喃喃自语着,声称此事与自己无关。
藏在人群里的胡四与荣大郎想要上前,却被大娘用眼神止住。
大娘柔声问他,“兴安,那你告知我,为何荷包在你身上?”
鲁兴安看着她,就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般,他渐渐冷静了下来,言说自己并不知情,在撞倒客人后因为忙着要搅豆汁,因此并未来得及换衣裳。
“那时后面的客人催得急,我怕会脏了豆汁,就在衣裳外面套了一件,并没有察觉有甚不对。”
大娘道:“兴安,我信你。”
富商啐了一嘴,言说那可是一千两银子,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赖掉的。
“是啊,再怎么着也是在你家丢了的,总不能这般不管不顾罢?”
好在叶霓与大娘之前广结善缘,因此就算到如今地步,还是有好些人心里向着她们。
大娘道:“这是自然,因此我想着报官处置。”
富商和缓了神色,言说自己并不想赶尽杀绝,只要鲁兴安将自己的银钱还回来,届时自己可以念在他年岁小的份上既往不咎。
吕氏也劝说道:“是啊大娘,所谓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闹开了不好。”
田文成将她拉回来,说,“你凑甚热闹,此事尚且没有个定论,若是这般,不就是认死了兴安偷他银钱了么?”
若是说别的娃娃偷窃,田文成或许会信几分,可这鲁兴安他是相知的,无论如何他也不会认为这样的娃娃会做出偷窃一事。
富商冷了神色,“我关外那批货要得急,不然必定不会善罢甘休!”
大娘却道:“是哩,因此才更要报官。”
“你这无知妇人,若是再多攀扯,当心我将你一道告上衙门!”
见他撕破了脸皮,大娘也不再犹豫,当即便对质道:“好好好,我家里也是做营生的,有些事也想问问客官,不知客官能否答得上来。”
“你要问甚?”眼瞅着围观群众越来越多,富商心里也多了几分底气。
大娘道:“听闻您是从关外来的?那可知关外现在如何?”
富商咽了咽口水,“不错,我确实是从关外来的,关外么,最近乱得很,因此我才赶到汴州,想着将手里的货抓紧出掉。”
胡四这时走出来,“巧了,客官是关外来的,而我胡家帮接关外的单子也不少,怎得从未见过你?”
“这、恁多商贾,怎得,你们胡家帮接的完么?”
这是众人眼神多了几分疑惑,谁人不知,汴州这一带的商贾要想运货,大半都得从胡家帮这儿走单子?别家也有,但大多都是些小商贩,更别提上千两的尾金了,怎么着也算不上小单子罢?
恁大的单子,怎么可能不与胡家帮的人相知?
富商黑了脸,“这些事情都是我手底下的人去办的,究竟是哪个车队运货,我并不熟知。”
这倒也勉强说得通,但胡四又道:“哦,不知运的是甚货?敢问客官贵姓啊?”
富商支支吾吾,言说自己从关外贩的羊毛,家里姓朱,乃是南方人士,对汴州的许多并不了解。
大娘没忍住,直接笑出来了。
米粮铺掌柜的也神色怪异,“羊毛?客官确定么?”
“不错,那还能有假?”
大娘道:“不瞒客官,这一带收羊毛最多的是我家二娘。”
这下富商彻底变了脸色,此前不认识胡家帮的人或许还说得通,但眼下居然还不认得叶二娘,这该如何说的通?
掌柜的狐疑道:“你那荷包里真的有一千两银票么?是哪家银庄的?可有支取记录?”
这些他自然答不上来。
“还说个甚?押去官府!”大娘厉声道。
富商大惊失色,这时人群中冲出了林一林二,不由分说就将人拽走。
“偷钱还有理了?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