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心意

那家仆也是个警醒的,连忙去后院唤出夫人来。

两人急急忙忙赶来时,家主早就对着叶公子喊打喊杀。

“家主,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夫人急得顾不上满头簪钗,形容也甚是狼狈。

家主恨声道:“我若是今日不曾来过,只怕还不知你居然是这般瞧我!”

叶公子骇得大气不敢喘一句,全靠他老娘在前面顶着。

“我儿,我儿,你快些跟你阿耶解释呀!”

“阿耶,儿子、儿子无心之言,还请阿耶莫要与我一般见识。”

眼看着自己夫人护在儿子身前,而自家儿子却还是畏畏缩缩的模样,他甩了甩手,言道:“孬种,怪不得三娘瞧不上你,只会躲在女人身后,难成大器。”

他不是傻的,此前刚与叶霓接触,自家儿子的心思就差写在脸上,可再观那叶三娘,应对从容,全然没把自家儿子放在心上。

后面郭二来找茬,那叶三娘也是有勇有谋,半点不乱阵脚,自己看了也是赞不绝口。

而转头再看看自家儿郎,祖辈父辈积攒下来的偌大家业,居然还对狐假虎威的郭二认怂,真是……

“若那叶三娘是个男儿身,我定要认她做干儿子,也省得将家业落在你这个怂包手里。”

“家主!”夫人不明所以,又见自家夫君神情严肃,也只敢叫一声。

他不做解释,就这般冷着脸离去。

等人走远了,叶公子才敢从他阿娘身后出来。

“阿耶这是怎得?我不过说嘴了几句,何至于发恁大的火气?”

“你不知么?盛京的贵客本就是你阿耶的心病,何苦再提他惹你阿耶不快?”

一想起家主,他又是忍不住瑟瑟发抖,自小他就没受过这般的气,但要他与家主顶嘴,那他也是不敢。

夫人叹气,道:“等你阿耶气消了,你要好好向你阿耶致歉,对了,王家女娘那儿……”

叶公子神情落寞,他脑海中又浮现叶霓对他言笑晏晏的模样,真好看啊,只可惜,他缩了缩脑袋,自家阿耶那关,就叫他望而生退。

再者,王家也是汴州有名的商贾,自家已经与王家说亲,他也不敢承受毁亲的结果。

其实若是他勇敢一回,指不定他阿耶还能高看一眼,可如今这般前顾后瞻畏畏缩缩的,更叫家主看了心烦。

为此叶家夫人没少吹枕头风,言说自家家大业大,儿子这般的性格未必就不好。

“总好过那郭二,到处横行霸道,最后报应来了,连命也赔进去了。”

家主一听,也是这么个道理,这才作罢。

其实后面冷静下来,他也失悔,毕竟盛京来的贵客确实是自己太上赶着,热脸贴别人的冷屁股,那滋味儿确实不好,被自家儿子当着家仆的面戳穿,也实在叫他颜面无光。

若非如此,他也不至于对自家儿子动辄打骂。

话题再转到引发父子矛盾的叶霓,她在自家院子里吃着荔枝对着账本,论起来,荔枝这样金贵的,也只有在汴州才能吃上一些,只可惜眼下是荔枝成熟的末期,进嘴里的果肉在她这样吃惯了的,都觉得有几分老,但二娘她们吃的却开心。

“噫,果真鲜甜。”

“你若爱吃,我再去买些来。”刘大郎憨憨地摸着后脑勺。

二娘脸一红,丢了核就道:“恁贵,罢了罢了。”

其实按照叶家如今的收入,吃些也不打紧,奈何眼下刘大郎为了与二娘结亲,家底都掏干净了,此时二娘就是再想吃,也顾忌着刘大郎家里的情况。

叶霓瞧这两人,真是郎情妾意,人人都道感情好不好,看女娘状态就知晓,自家二姊如今满面红光的,一看就是感情和睦的。

看着这两人,她却忍不住想起远在关外的谢长安,也不知对方现在如何,关外条件艰苦,只怕吃不上恁甜的荔枝罢?

一想到这儿叶霓也不由得发笑,她一个农户出身的女娘,居然心疼起身为皇天贵胄的谢长安?

大娘本欲过来与她商讨归家一事,却见她眉眼间带着愁绪,脚步也就停顿了。

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身为自家妹子的长姊,大娘哪里不知,不管是罗二郎还是那叶公子,没一个能入得了自家妹子的眼,本来么,那谢长安看着就不错,谁知去了盛京一遭,就音信全无了。

在大娘心里,两人这段缘算是断干净了,她后面变着法子地催促叶霓说亲,也是担忧她忘不掉谢长安。

但叶霓素不爱听她提这些,大娘站在门口久久无言,最后长叹一声才离去。

不得不说,在无形中,叶霓又加深了自己情深不寿的形象,也不是该喜还是该忧。

这事儿论起来也怪不得她,在她刚穿越过来时,原身就已经与谢长安结亲,发觉原身的结局后,虽说自己有意警醒着,但还是与谢长安切切实实地相处了大半年,后面接二连三发生的事情,又要她断不干净与谢长安的联系。

这般藕断丝连的,叫她心烦的同时,也强迫她去正视与谢长安的关系。

对方明显对自己有意,总不好一直这般拖着人家。

总得在他从关外归来前,给人一个准话。

叶霓看着自己的掌心发愣,归家后一直忙着做香皂,虽说自己已经很小心了,但手上难免沾染了些,如今的掌心更为干燥粗糙。

半点没有女娘家的娇嫩柔软,反倒一看就是个卖苦力的。

若是往常,她定会爽朗一笑,言说自己靠本事吃饭,有甚自卑的?可一想到谢长安那修长如玉的手指,她难免看自己的不顺眼。

“二姊,你的香油哩?”

“香油?”二娘好笑道:“天热,我都落村里没带来,这是怎得?”

这话不假,这时候的胭脂水粉不像后世那样五花八门,香膏与香油,普通的脂粉店里就那么些,夏日涂着油腻,冬日涂着又冷,实在是很难两全。

听完这些,叶霓也不泄气,只是又安生地归去思索。

自己原本就不拘小节些,还是头一遭因为个男人想打扮自己。

二娘道:“她这是怎得?”

“不知,随她去罢。”

两姊妹说笑了几句,很快也从她门前离开,徒留下叶霓一个人在屋里深思。

今日这事儿,她在感慨的同时也琢磨出一条新的挣钱的点子,如果说此前叶家营生能够成功,那都是因为制成的不管是豆腐,还是甚枣糕,都是些吃食。

用现代的话来说,那就是生活必需品。

香皂与羽绒衣的营生则不同了,颇有点高档奢侈品的意思在里面,因为精准把握了用户对象,因此也成功了。

可正所谓一叶障目不见泰山,此前她光考虑到这时候是男权社会,因此不管是香皂还是羽绒衣,其实初步阶段都是从男性视角入手,结果却是如她所料。

就连桃红色的香皂,也是后续考虑到多样性加上去的。

但阿布也曾告知过她,言说在绛紫色与竹青色之下,桃红色也很是紧俏。

上次自己拿出淡紫色的桑葚皂时,阿布也声称估计会遭到盛京女娘的疯抢。

由此可见,其实这会儿子的女娘购买力亦是不容小觑。

若是自己研发出针对女娘的护肤品,那会如何?

要知晓,这时候的护肤品两极分化极为严重,好的要价太高,便宜的涂上又聊胜于无,一来二去的,只有富户人家的女娘才能用得上香膏一类的,普通人家,逢年过节至多买些胭脂水粉,用来扮上妆罢了。

她现在要做的,就是把现代的护肤理念与这时候的实际情况结合一下。

但二娘她们马上就要归家,石头城与仓河村恁小的地方,胭脂水粉的铺子也少,于是她与二娘一道又去了一遭。

一来是为了再多采买些,二来,则是打探一下市场情况。

这家胭脂铺子开在东城区,周遭都是富贵人家。

二娘瞧了瞧这个,又看了看那个,始终拿不定主意。

“这是怎得,若是喜欢,就都买下,有甚好纠结的?”

“瞧着自然都是好的,只是不知是否合适。”二娘有几分苦恼,她虽是个女娘,但打扮自己也不过是最近的事情,对胭脂水粉也是一知半解的,此前都是时兴甚她就跟着买甚,但买来的许多都不合适,还白白浪费了好些银钱。

叶霓诧异,现代的胭脂水粉店里,都有免费的试妆,但显然,这时候的还没有这个概念。

“这胭脂水粉要价也不低,若是买回去不合适,也不好退了。”

掌柜的点头,他认得叶霓,两人都是商贾,他也难免抱怨了几句:“三娘有所不知,这胭脂不比别的物什,恁小一盒要价就能有二十文,人人都道利润足,可成本亦是不菲。”

这东西和染料有几分相似,胭脂水粉里面的好些原料其实也不是甚金贵物什,但要么路途遥远,要么采摘不易,要么保存太难,重重不易下来,最后折算出的都是真金白银。

汴州还好些,附近有专门的花农,因此好些好些原料能便宜些。

“但那些花农本都隶属于章郡,如今章郡归我汴州管辖,今年还有花农,明年不知是何光景。”

虽说富贵人家还是有簪花的习气,但种花有再多利润,也比不得实实在在的粟米,米缸有粮,百姓心里才踏实。

章郡发生了恁多事情,就算汴州还愿意叫他们种花,花农也不见得愿意。

这事儿叶霓默默记在了心底,归去后也忙着收拾东西,农忙要过去,二娘的厂房歇业的时间也到了,还是快些归去正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