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一,你先留下。”
吴一诧异地停下脚步,与一旁的田狗儿道:“你先归去罢,我与三娘说说话。”
狗儿是个敏锐的,看了看吴一,又看了看叶霓,最后才点头走了。
叶霓也知晓他路途辛苦,因此直言道:“阿布脸上的疤,与你有关。”
这是个陈述句,没有疑问的空间。
果真,吴一抿唇点头,道:“阿布对我有救命之恩,我想追随阿布外出闯荡。”
说完就瞪着黑黢黢的眼睛看着叶霓。
意思明白着呢,吴一吴二的卖身契在叶霓手上,此前叶霓言说兄妹两在叶家做活满十年就放兄妹两自由。
眼下这是不管这十年,直接跟着阿布出门闯荡天涯了?
吴一跪下磕头,希望她能成全自己。
叶霓冷了面色,道:“那你妹子呢?你是要将她一直留在我家做工,替你补上那十年么?”
跪着的人身形一顿。
她继续道:“阿布乃是大商贾,此前愿意带你这般半大小子出门,亦是看在我的面子上,不然你以为如何?靠你这弱不禁风的身板么?!”
跪着的小身板没忍住颤抖了两下。
叶霓看得真切,这次更是残忍道:“论起来,若非是我心软为你求情,阿布也不会遭此一劫。”
此话一出,吴一彻底破防,他跪在地上泣不成声。
叶霓不再搭理他,只叫他快些归家,狗儿还在等他,其他的就别想了。
等人走的没影儿了,她才同身后藏着的人道:“放心,按你说的去办了,估摸着这小子一时半会儿是不会再闹腾你了。”
阿布真诚道谢,然后又厚着脸皮讨要了一块香皂边角料去洗澡。
谁知去了澡堂,却不见冯三的踪影。
伙计道:“哦,客官您说冯三呐,他归家去哩。”
居然归家了?阿布释然,正准备抬脚进去,却听伙计言说那冯三原来也是个世家公子,乃是汴州冯氏一族的子弟,如今与自家东家做香皂营生,在这一带也很是出名。
阿布收起心头的怅然,反倒愤愤然,看来还得继续和叶家打好关系,不然这香皂还不一定能抢的过这冯三。
等洗漱完毕好好休整后,他更是马不停蹄地又去了叶家一遭。
叶霓正在琢磨着果树嫁接一事,一见他来,也有几分诧异在。
“昨儿刚到,今日怎得不多歇歇?”
“歇不得,歇不得。”阿布苦笑,一脸紧张地问她香皂还有多少库存。
“放心,都给你留着呢。”
别的不提,就看着对方救了吴一一条命,叶霓也不会不给人留,她还介绍了一番,将自己最近新制出的香皂一一拿出给他看。
“除了艾草香皂紧俏外,如今最红火的乃是这绛紫香皂。”
阿布接下一看,果真,手感细腻温润,闻着还有些清香的甜味儿。
“这、这是甚香料?”他行商多年,香料也是他的重头戏,对香料也很是熟悉,可这个味道,他居然从未闻过?
“哦,说来也巧哩,王二郎此前去关外收的桑葚干,我瞎琢磨,一来二去的,居然被我用桑葚取了颜色来,味道也好闻。”
桑葚阿布也是知晓的,但从未想过能用来提取颜色,就该叶三娘挣钱。
叶霓又好笑道:“虽说如今绛紫色香皂我转手卖了些,但还有不少还留着,颜色更浅,想来女娘家应当会喜欢。”
“颜色更浅?可否拿来给我瞧瞧?”
“喏。”
她又打开几个小木匣,果真,在她多次琢磨后,如今还根据加水多少来稀释桑葚浓郁的紫色,外加羊脂本就白,两相中和,成了淡紫色,若是浓郁些,则是葡萄紫,加上桑葚原本淡淡的芬芳,阿布甚至可以预想到来日盛京的贵女们因为这一两块香皂而大打出手的模样。
他道:“有多少?我都要。”
叶霓好笑,前一阵子急着用钱,她卖了好些绛紫色的香皂,但这种颜色的却并未卖,而是打算留给阿布,用现代话来讲,这就叫相互成就。
两人都是爽快的,外加此前合作多次,因此很快单子就谈完,还粗粗拟定了契书。
等谈完生意,
叶霓问:“昨儿你说的急,还未曾与我细细说清,为何关外战事尚且无有定论?”
阿布沉默了片刻,告知她事情原委,原来是关外有一户女娘被突厥人闯入强略走了。
“不知是甚来头,一位少将军直接带兵杀了过去,本来好好的和谈,就这般毁去了。”
女娘?少将军?
她心底生出不妙的想法,看来原文的剧情还是发生了,那女娘是南宫蔓,少将军则是韩文石。
因为韩文石少将军的身份,突厥王认为大庸言而无信,于是直接带兵攻打,一个是心爱的女娘,另一个是韩将军唯一的儿子,两个都要救,被逼无奈之下,谢长安也带兵迎战。
当然,以上都是原文的剧情。
“你问七殿下?七殿下那时正与突厥王和谈,事情一发生,突厥王破口大骂,痛斥殿下食言。”
和谈当天发生这种事,这突厥王再如何也不会信任了。
“那开战了么?”
“不曾,突厥王被殿下擒住,他们不敢轻举妄动,只是两方起了些小摩擦。”
虽说如此,可是这小摩擦就已经死伤无数,气急败坏的牧民想起了吴一,好在阿布赶到及时,救下了吴一,可脸上也留下了这道狰狞的刀疤。
阿布还告知他,突厥人对谢长安放话,要对方三日之内查出事情真相,交出那女娘与少将军,放了他们的王,否则他们会直接带兵打过来。
“三日?”
“是阿,殿下怕护不住我们,就叫我们先行离开,眼下过去恁久,想必又在和谈。”
阿布说的还真是实话,他们一路马不蹄停的赶回来也花去两旬有余,早就过了三日之约,可关外还没有别的动静,那就只能是再次和谈了。
只是这次不知和谈会是甚结果。
……
半个多月前,关外的一个营帐里,端坐着一位面如冠玉的郎君,正是谢长安。
他琢磨着,南宫蔓乃是被圣上流放的,交出她,自己自然不会犹豫,真正叫他迟疑的乃是韩文石。
交出去,就得罪了朝中手握重兵之人,不交出去,这场战事只怕避免不了。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般苦恼了。
“文石君,擅离职守,违抗军令,你可知罪?”
韩文石道:“我知,还请殿下秉公处理,将我交给突厥人罢。”
“那时正是和谈的关键时刻,你为何突然带兵出去?”
但无论谢长安如何问,他都像个倔驴一样不张嘴。
总不能用刑罢?
谢长安起身离开。
“金先生以为如何?”
“此事棘手。”
先不提交出韩文石,韩将军会如何在朝野上针对他,就是交出去后,突厥又真的会如约和谈么?
看来此事还得从突厥王入手。
他端着饭食去找突厥王时,对方则是满脸讥讽,“狡诈的中原人,马上三日期限就要到了,你准备如何?”
谢长安不答,只是耐心地将饭菜布好。
对此突厥王眼中讥讽更甚,“你究竟是不是大庸的王子?怎得连这样的粗使活计也做得?”
“我有一个心仪的女娘,此前在一起时她总是忙,于是我就给她打打下手,一来二去的,自然熟络,倒是叫突厥王见笑了。”
这叫突厥王有几分感兴趣,论起来,面前的谢长安是他打交道最多的中原人。
难道中原与突厥的文化差异这般大?
于是突厥王就鼓吹起了,在他们突厥,女人是如何给汉子洗手作羹汤的,还言说这才能凸显汉子的气概。
话里话外都在排挤谢长安,觉得他给女娘忙活有失男人的颜面。
谢长安只是笑,言说他们大庸亦是这般,大部分的儿郎与女娘结亲后,女娘都要侍奉丈夫。
“但我喜欢的人不太一样,她生得虽美,性子却刚强,也很有才干,就连这香皂方子,也是她送予我的。”
“这香皂居然是女娘制出的?”
“不错,此物在盛京也很是紧俏。”
突厥王眼神复杂,他不是无脑之人,从他厌恶中原人却愿意学汉话就可见一斑。
那方子若是成了,起码他的子民冬日里就不必再忍饥受寒,光是这一点就叫他眼热。
是啊,中原人虽说狡诈贪婪,但他不得不承认的是,中原比他们突厥富饶有钱的多。
“大庸的王子,你们背信弃义在先,眼下又将我捆在这儿,你叫我如何信任你?”
“我知,所以我并未打算勉强王上,而是想着,您不信任我,但可以信任旁人。”
“你这是何意?”
谢长安将自己的想法一一告知他,还诉说了自己的苦楚,言说那带兵打仗的少将军来头不小,若是自己将人交由突厥人处置,自己未来的储君之路将走得无比艰险。
这下轮到突厥王傻眼了。
本来以为对方是来劝和,谁知晓却是来诉苦。
“你这孬种,身为王储,居然惧怕一个将军之子,传出去不是叫人笑掉大牙!”
谢长安满脸窘迫,言说大庸与突厥不同,王储不必带兵打仗云云。
但不管他如何辩解,在突厥王心中,他这孬种男人的形象算是树立成功了。
金先生一见他出来,连忙道:“如何?”
“嗯,他态度已经松动,认为我这般孬种性子,也不敢与突厥开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