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赵小娘与黎九郎的事情,叶霓能做的实在太少,找到章杰后,她言明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但这些话她亦是有所保留。
毕竟从她得知的一切来看,或许这小小的仓河村,还有别的势力渗透着。
不过好在章杰看着是没问题的,当着她的面就挥毫,直接将写给谢长安的密函大大方方展示给她看。
叶霓怪道:“章先生这般不拘小节么?”
“主公吩咐过了,我等的一切行事,都不必避讳三娘。”章杰笑得爽朗,但心情也不轻松。
毕竟本以为是个闲差,结果并不是这般,这叫他有几分紧张在。
按道理讲,这封信应该写两份,一封给谢长安,一封给汴州的曹辉。
但平白无故有人冒充自家主公一事,还是叫章杰起了疑心。
曹辉有叛主的前科,眼下他不是十分相信他,因此直接绕过对方,上书给谢长安。
虽说一来一去的费时颇久,但胜在稳妥。
至于叶霓这边,她将此事与汴州发生的有人假冒阿布信函一事联系起来,觉得背后的人约莫是同一个。
“此人究竟是何意,为何我看不明白?”
“不知。”章杰摇头,他猜想对方是冲着自家主公来的,但下手的却是叶家,难道对方以为,只要从叶家下手,就能撼动自家主公?
可对方为何会这般想?
若果真如此,那背后之人一定是清楚自家主公与叶霓关系的人。
章杰顿了顿,问起了叶霓。
“上次他来是在晚间,过来与我说了会儿话就走了,明面上只有我家里的人知晓。”
“那?”
“是否有旁人看见,我亦不知。”
但是叶霓相信,以谢长安的能力,不至于想要轻悄悄的来都做不到。
眼看章杰一脸疑虑,她忍不住补充,“我家娃娃都不知,只有狗儿知晓,大娘二娘也不是多嘴多舌之人。”
“这些我知。”他点头,他一直在仓河村待着,若是二娘这边真有甚动作,他能不察觉么?
章杰没有怀疑过叶家,只是担心有别人盯上叶家,在她们无声无息中得知了这条消息。
“非也,章先生不妨再想想。”
除了谢长安归来找自己那一遭,开春不久后,也有盛京来的韩家兄妹找过她。
这就说明,不仅仅是村人知晓二人干系,盛京也有那么一小撮人知晓。
章杰颔首,又在密函上补充了两点,眼下他心中已经有了范围。
能悄无声息地避开自家主公的耳目完成这些的,周边除开那敦郡王,还真无人能做到这般,除非对方也来头不小。
比如,盛京。
可又会是谁呢?
叶霓不再打扰对方,自己能做的都做尽了,她能力有限,眼下还是忙着自家营生去罢。
再过几日,阿布与吴一就要归来了,香皂营生要做得,土肥也得烧制罢?
既然村人都盼着土肥,她这几日也着手收了些,本想着自己先顶上做一些,奈何猪粪太臭,天气炎热,那滋味更是妙不可言。
正巧田狗儿也是个安奈不住的性子,一来二去的,叶霓就将这差事教给他。
自小吃百家饭长大的他,甚场面没见过?
都是农户娃娃,谁怕脏?
更何况此事还有好些银钱拿,于是田狗儿乐颠颠的将土肥用木车推进自家院子。
吴一之前与他一道住,烧制土肥的方法他也知晓些,再加上叶霓的从旁指导,很快,田狗儿就上手了。
这手艺一亮出来,村人对他的眼光顿时就不同了,曾经狗儿是个吃白食的形象,被强略后又多了些可怜在,后面帮着叶家做活儿,大伙儿就渐渐察觉出这是个知恩图报的好娃娃。
直到如今他开始凭借自己手艺挣钱,村人这才惊讶地发觉,哦,原来狗儿这般大了么?再过几年,都到了能说亲的年岁。
因为步入八月,正是种水稻的时令,虽说好些人家盼着土肥特意晚了些,但狗儿手里的单子也是半点不少,村人对他的态度不同,狗儿更是心知肚明。
他是有些享受这种感觉的,因此也是日日做活儿。
只可惜苦坏了藏身他院子里的章杰,日日要被猪粪熏着,因此上赶着要土肥的村人太多,他的活动范围更是被限制了。
好在五郎与四娘时不时地去狗儿家玩耍学习,因为嫌弃猪粪味道太大,迫不得已,狗儿只好将做活儿的场地搬到了院子外。
村人自然不会有甚意见,遇见的还要上去搭把手哩。
章杰这边日子过得煎熬,看他不顺眼的季波在汴州的日子也不好过。
曹辉是个机敏的,好友灰头土脸地一来,他还能不知么?
“你到我这儿,可禀明了三娘?”
“禀明?她乃是一介农户女娘,曹弟莫要折辱我!”
“哦,季兄的意思,反倒是弟弟的不是了?”
季波一脸深以为然。
气急之下,曹辉也顾不得甚礼义廉耻,那是破口大骂,甚坊间下三滥的话都骂净了,就这般他还觉得不解气。
季波去他那里数日,他都不曾款待。
最后兜里没子儿的季波迫于形势,还是像曹辉求和。
还能怎么办?这可是自己的挚友,更是在自己落魄时拉过自己的恩人,曹辉叹了口气,埋怨道:
“季兄阿季兄,你可是苦坏了我。”
“曹弟,何出此言?”
他道:“那叶三娘,连我也不敢得罪,你呀你,三言两语的,就得罪干净咯!”
这下季波是真的吓坏了。
曹辉是甚人物?际遇坎坷,但也凭借自己的手段攀上了七皇子,后面背弃七皇子后,还得到了三皇子的赏识,在这两人的麾下都混的风生水起。
虽说有叛主的难听名号,但最近势力如日中天的七皇子居然还肯收他,眼下还钦点他坐镇汴州。
要知晓,这可是汴州呀,从盛京一路南下,能与汴州相媲美的城池有几个?
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因此在季波看来,自家兄弟眼下亦轮得上名流。
可谁知这般的曹辉,居然也言说不敢开罪叶三娘。
他惶惶道:“曹弟莫要糊弄我,这叶三娘究竟是何许人也,为何你也不敢……”
曹辉叹气,将自己得知的一一言说了。
“你只知她叶三娘营生盘得大,可是为何?”
“为何?”
他细数道:“豆腐是她家头一个做的,盛京人人求之若鹜的羽绒衣亦是她家的,万金难得的香皂,也出自她的手笔。”
季波吃惊,居然连羽绒衣也……
曹辉默默补刀:“哦,你今日问起的枣糕,汴州倒是无有。”
“为何无有。”
“因为也是叶家人做得的。”
两人沉默了片刻,最后季波叹服,言说这叶三娘确实是个不得了的人物。
曹辉又道:“先不提这叶三娘此人惊人的才智,就言说七殿下对她珍重的程度,就够你我喝一壶。”
不等好友相问,他就告知了。
言说七殿下身边的殷诚是个实心眼儿,自己曾无意中得知,原来七殿下落魄时一直被叶家救济,因此才捡回一条命。
“救命之恩,确实该报。”
“天真,若是想报恩,荣华富贵对七殿下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你可知,他将章杰派去了仓河村,就为了护住叶家周全。”
“章、章杰……”季波下意识咽了咽口水,虽说两人不对付,但不得不承认的是,章杰此人,在盛京也是鼎鼎有名的谋士。
这样的能人,放在身边才是大有裨益,居然被指派给了一个女娘?
简直匪夷所思。
到了这般地步,季波也萌生退意,他道:“曹弟,你季兄眼拙,实在对不住你的真心相待,但眼下、眼下我该如何是好啊!”
曹辉也烦着,被他缠着也烦,直言道:“季兄你在盛京出言顶撞三殿下时,就该想到今日。”
被这么一提点,他也反应过来了。
是啊,自己曾经再风光又如何,眼下他已经回不去盛京了。
“你去哪儿?”
“会仓河村,向叶三娘致歉。”
曹辉满意一笑,这才是他认识的季波,虽说自大无礼些,但从不轻言放弃。
就是不知叶三娘那边……
而另一边的叶家,如今则是喜气洋洋,客栈也住满了。
阿布赶到时,众人险些认不出。
除了黑瘦憔悴了许多,他脸上还多了道狰狞的疤,从下颌贯穿到鼻子,骇人的很。
阿布却十分不以为意,若是从前他还会担心这样的疤会不会影响他做生意,但眼下他都包上七殿下的大腿了,靠着羽绒衣他在盛京也算有了一席之地,等叶家这批货好了。
又是羽绒衣又是香皂的,盛京谁不上赶着来?
他还怕甚?!
阿布大笑着,与叶家人一边吃酒一边聊天,但他身后的吴一却一直沉默。
吴一个头高了,就是身板还是瘦,他变得更是沉默寡言,归来后更是鲜少开口,尤其是当众人一直围着阿布问伤疤的由来。
叶霓了然,联系到阿布一直支支吾吾的,外加吴一怪异的沉默。
两拨人聊的也不多,主要就是嘘寒问暖,毕竟阿布他们一路奔波回来,又经历过关外的动乱,再没有眼力见的也知晓,要放人家好好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