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州的知府被谢长安敲打后,在政务上也是重新捡回了初心,开始勤于政务,很快,郭二以及知县的画像就贴遍了坊间。
等这画像一出,百姓就炸开了锅。
人人都道:这郭二果真是个坏痞子,而那原来的章郡知县,本以为是个好的,谁知也是包庇祸事的奸臣。
“真是该杀!我邻居家的女娃娃,就是被强略走了的,她家耶娘亦是整日整日的以泪洗面。”
“是哩,我看这样的恶人,就该斩首示众!”
“对,斩首示众,斩首示众!”
……
大娘没见过这阵仗,也从未见过砍头,听了这话心里也慌着,她与吕氏说道:“真真是吓人,那般血腥的场面,为何还要示众?”
吕氏脸也白着,“听闻有事还会将人头悬在集市,若是那般,我都不敢出门了。”
这话不假,古时候的统治者为了达到威慑的目的,除开酷刑不谈,还时常挂人脑袋,不仅对罪犯如此,对战俘亦是如此。
叶霓叹息,她本就出生于和平年代,要说她不害怕,那也是假的,因此只能暗暗期盼着,莫要那般,若是逃不开,也希望不要挂到她们这儿来。
“我们在南城区,若是真要如此,大约也是在东城区罢?”
大娘也道:“不知,左右都骇人。”
叶霓见一家人都有些心不在焉,又听闻如今已经抓了几个,不日就要砍头,她怕自家人被魇住了,于是提议关店两日。
“怎好关店?”
“关店就关店么,正好一道去挑个新院舍。”
这事儿她老早就想做了,只是恰逢二娘她们过来,因此才一直拖着,不过二娘这次过来,也给她留下不少银钱,这样一来,她租房子的预算也多了不少,应当能租到个像样的院子了。
而胡四那边,自打胡家帮的帮主来过一遭,也早早的相中了一个院落,如今只有叶家与田文成夫妻住着,院子空着一大半,确实有些浪费。
大娘道:“可是那苏公子不是……”
叶霓面色不变,言说苏公子对她们仁至义尽,此前也多番照顾,不应该再麻烦人家了。
这样讲,就是彻底没戏了。
本来么,叶霓也从未表示过自己对苏公子有意,再者,她们交付的钱财也不差甚,毕竟只住了两个月不到。
大娘点头,也是,那苏公子此前那般见风使舵,如今见那郭二被通缉,又上赶着示好,确实叫人不齿。
大娘都点头,田文成夫妻两也答应,正好他们早就想归家一遭。
“驴车闲下来了,那你们拿去用罢。”
田文成道:“无事,天气恁热,驴子也受罪,我与娘子还是坐胡家帮的车罢。”
自家驴子不能使唤,胡家帮的就行?叶霓被他赤裸裸的双标搞的哭笑不得,但还是拿了好些东西叫人带回去。
田文成推诿道:“怎好再要,本就受三娘照顾。”
“里正叔腿脚不好,这些药材就全当我心意罢。”
田文成是个孝顺的,也就安生收下,只是暗暗下决心,归家后定要去叶家客栈看看,有甚活计顺手就做了。
“我们马上要挑屋舍,你们有甚要求么?”
小两口对视一眼,都言说有地儿住就成,不拘许多。
但是为了照顾他们,叶霓还是更相中大一些的,毕竟人家是夫妻两人,若是挨得太近,恐怕不方便。
这次是三人一道看,挑的院子也还是在南城区,这样搬家方便,赶来坊子做工也近。
只是天下没有不漏风的墙,更何况叶霓自带舆论效应。
很快,那苏公子带着苏家家主就杀上门来,问她究竟是哪里做得不好。
叶霓笑道:“非也,只是贵府院舍太大,我们人少,住着实在浪费。”
“大就大些,只有小了要挪,从未听过大了也要挪。”苏公子焦急道,好容易以为自己与叶霓亲近些了,谁知紧要关头居然掉链子?
他还欲再说,却被自家阿耶拦住。
苏家家主道:“既然三娘心意已决,那有需要尽可招呼一声。”
“多谢家主。”对方客气,叶霓也不卑不吭地回礼。
只是出门后,那苏公子到底年岁小,不如他阿耶老道,因此埋怨道:“方才阿耶拦着我作甚?若是我再多劝劝,指不定三娘就会改主意了。”
“我怎么会生出你这般的呆瓜。”家主敲了敲他的脑袋,长叹道:“她虽是个女娘,但心智城府半点不输男儿,甚至更胜一筹,此前你因为郭二一事冷着她,你当她不曾察觉么?”
“我……我不过是……”苏公子哑口无言,小声道:“当时阿耶也赞同我,如今为何又责怪了?”
“是我责怪么?那叶三娘若是不曾责怪,今日为何又要搬走?”
苏公子沉默。
他也不傻,当初选择那样做,不是没想到可能的结果,最后还是那般,不过是权衡利弊之后,不愿意为对方冒这个风险罢了。
他若是叶霓,亦不会看上他这样的儿郎。
可是他还是想挣扎,道:“阿耶,我乃是苏家独子,家大业大,相貌才情亦是不差,日后三娘会不会……”
家主瞥了他一眼,见他满脸的惶恐与后悔,也只得道:“不知,或许可能罢。”
哎,那叶霓若果真是个软和性子,为何叶石娘的名头从未摘下过?
自家这儿郎,只怕要栽了……
罢了罢了,他年岁尚小,栽了就栽了罢,也不是甚要紧事,只要那叶霓能继续按照契书合作就好。
至于叶霓那边,她其实从头到尾都没甚感想,毕竟一开始她就对苏公子无感,这次事情这样发展,背地里她其实还松了口气。
这样下来,欠的人情算是还了,也不必在苦恼日后如何拒绝对方,毕竟两家还有合作在。
若是那苏公子一如既往地对她示好,那叶霓才难做呢。
于是她痛痛快快地带着吴二,一道出门下馆子。
大娘嘴上嫌弃她铺张浪费,其实心底还是愿意的。
也不知是不是雏鸟情节,三人都爱吃头一遭住店的酒家菜色,于是这次也赶过去。
谁知酒足饭饱后,叶霓正要付钱,却被店小二告知掌柜的免去了。
她掏钱的手一顿,问:“这是为何?”
只见远远的走来一人,不是那掌柜的还是谁?
对方满脸堆笑,道:“三娘多次照顾小店生意,这乃是小店的小小心意,还请三娘笑纳。”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叶霓也与人热络了一番,不仅对酒家的菜色赞不绝口,还表明自己日后定会多多捧场。
掌柜的也顺坡下驴,“诶,言过其实,前一阵子我们东家想要研发新的菜色,因此叫我停了你们家的豆腐,谁知那厨子是个草包,好半天没琢磨出甚名堂,反倒叫人疑心,猜忌失悔,这样的传言,三娘可万万不能信呐!”
说着,不等叶霓反应,他就自作主张地将那厨子唤来,一通劈头盖脸的谩骂,厨子也诚惶诚恐,连连对叶霓道歉,言说都是自己在东家面前夸下海口,所以才出现这样的说法,等等。
叶霓笑容不变。
不管那厨子和掌柜说甚,她都笑着点头不搭腔,这就叫两人心里没底。
她这是什么意思呢?
掌柜的脸都要笑僵了,最后只好硬着头皮道:“如此,为表歉意,明日我就叫他亲自登门取货,三娘,您看如何?”
“明日?”叶霓故作思考,扭头问道:“长姊,明日可行么?”
大娘也清楚,自家妹子这是敲打对方呢,于是也笑着道:“三娘忘了么?咱们最近闭店,哪里来的豆腐?”
叶霓故作恍然大悟的模样,“哦,确有此事,真是对不住,掌柜的您看……”
对方强笑道:“无事,无事,那三娘何时开店?”
“这……不好说。”
……
最后叶家姊妹出门时,那叫一个神清气爽,对方当初不声不响的就断了,还是头一个,叶霓本还想着亲自登门问问,谁知连掌柜的面也没见着就被人请出去,如今倒是借此出了口恶气。
“白嫖了一顿。”
大娘睨她一眼,“一个女娘家,说话怎不知注意些?”
叶霓告饶,这实在怪不得她,毕竟两人之间有上千年的隔阂,在用语习惯上自然有差异,而大娘本就是家人,常来常往的,一个不留神,现代的话就跑出来。
白嫖这意思在现代没甚引申义,但是嫖这个字,在这时候就是取本意,大娘不爱听也正常,她在心底默默告诫了自己一番,日后还是要谨言慎行。
不过好在大娘早就习惯叶霓时不时的惊人之语,又见她鲜少对外人言说,因此也就作罢。
大娘又道:“日后我们就不给他家供货了么?”
“非也,还是得供货。”
“为何?他们毁约在先,怎好在攀扯?”
叶霓给她解释,其实较真起来,也怪不得人家,毕竟是正常的规避风险,只是操作的属实叫人不快,对方毁约,不代表自家也要毁约,若是逼急了被告上公堂,届时场面难看不提,也实在费时费力。
论起来,远不如握手言和来得好。
再者,自家在汴州本就毫无根基可言,刚与苏家离了心,如今再开罪这酒家,日后生意还怎么做?
她道:“这一家不供,那一家亦不供,可在酒家吃菜的人也多,酒家间也有行会,本也不容小觑。”
若是做绝了,被酒家行会避雷,自家日子怕也不会好过。
大娘听进了心里,也知晓了,于是点头,“好,依你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