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探亲

这日,叶氏豆腐坊还是像往常一样开着,不同的只是多了一个半大的娃娃。

这娃娃正是那鲁兴安,只见他沉着小脸,正在一本正经地在锅里搅着豆汁。

吕氏心疼他,道:“倒也不必那般仔细,莫要累着了。”

鲁兴安摇头,言说自己刚来铺子不久,很多事情没有上手,自然要万事仔细着。

“他这般认真的娃娃,日后也肯定能读出名堂来。”大娘欢喜道,自家的五郎也在识字,也不知功课做的如何,若是能同鲁兴安一般,那就好了。

叶霓摆摆手,“恁小的娃娃,眼下要紧的是识字明事理,就算不是读书的材料,也总有别的出路。”

“你就是太娇养着了,家中四娘与兴安差不多的年岁,一个日日在外头疯跑,一个早早的知事了。”大娘并不赞同,她虽自问不是穷苦人家,但对早当家深以为然,认为娃娃就要从小抓起。

叶霓笑着敷衍两句,也不打算深聊,毕竟隔了几千年的岁月,强求大娘想法与她一致也不现实,与其费那些口舌,还不如好好将娃娃教好。

等娃娃最后长大成人,甚也不差,这不就是最好的解释么?

她道:“昨日胡四捎来信件,长姊要瞧瞧么?”

果真,大娘的注意力立马被分散走,道:“是二娘写的么?那我可要好好瞧瞧。”

对此,大娘也是摩拳擦掌的,毕竟学识字这么些天下来,她自知是比不得年岁小的娃娃,因此一直暗中将二娘视为比照的对象。

等叶霓笑着点头后,她喜的连忙擦干手接下信笺,吃力又缓慢地读了下来。

大致意思是慰问他们在汴州的生活如何,银钱可还够用,若是不够,自己这里还有多少可以供他们支取的云云。

“这……三娘你来瞧瞧,后面是甚意思?”

叶霓接下来为她解释,原来是五郎正逢暑退,想要带着家里的娃娃一道来汴州看望她们。

暑退就和现代的寒暑假差不多意思,而且这时候没有空调冰箱什么的,因此炎炎夏日再往学校赶,指不定就会中暑,为免事端,也为了照顾先生的身体,大部分一到七八月就会开始。

李家庄的庄先生年岁大了,对这样炎热的气候耐受度更低,因此早早地开始暑退倒也不奇怪。

大娘听得新奇,又关怀起五郎的读书情况。

叶霓道:“此前去李家庄,我倒是问了先生,先生言说五郎稳重,刚开始识字虽慢些,但后面总能赶上来,还日日温书,如今也算是学堂里数一数二的。”

“这般么?那倒是不错。”大娘想要为自家娃娃高兴,却架不住骨子里还是中式大家长的本质,因此只是稍加夸赞,就又要那鲁兴安做比较。

叶霓摇头,在她看来,自家的娃娃未必就比鲁兴安差,毕竟也有个正经的启蒙老师带着,年岁又小,识的字不如对方多也正常。

而且自家后面肯定也会再给五郎找先生教授,怎么着也不必叫五郎十一二岁时出来做苦力,也就迎头赶上了,何至于要让娃子受苦,然后大力称赞?

她道:“长姊,这些话就止步于我这儿了,莫要叫五郎听见。”

大娘说够了也回过味儿来,是啊,自家娃娃是因为想自己才过来,何至于就这样比较了?而且五郎年岁小,那鲁兴安又日日在自家坊子里做工,若是被她三言两语的撺掇着不开心了,那才是真的不好。

见大娘明白了,叶霓也不多说,观念的差异不是靠吵嘴能改变的,慢慢来,潜移默化着,大娘就能明白她的用意了。

两人这话也就说了一刻钟的功夫,立马又投身到做豆腐大业中去,毕竟二娘言过几日动身,眼下还得多做些活儿,省得到时候手忙脚乱的。

只是眼下都要进入六月的尾巴,天气倒不是很炎热,但正午出门还是晒的,为了避免泡好的豆子变质,叶家也都对外放话,今日能做得多少,明日又约莫能做多少,这些都是提前说好的。

渐渐的汴州人也知晓了,叶家的豆腐是不涨价,但货稀缺着呀,只要那圆脸女娃娃手里的签子分完了,那就是磨皮了嘴皮子,也是不会再有了。

此前叶家人还费力想多做些豆腐,渐渐的也明白,与其每天勉强辛苦做恁多,还不如求精做好自己能做好的,此举虽说还是招致了旁人的不满,但比起此前万家父女两的操作,汴州人还是表现出了极大的包容。

毕竟叶家公平,要是想吃,只要早些来排队,拿了签子后归家安心等等就是了,若是没有,也只会叹气一番,并不用在去费时费力熬着,总好过在万家豆腐坊那儿辛苦排了一天的队,最后却告知无有了。

话说那万家的豆腐坊,郭二也并不死心,虽说他手里的豆腐方子没人愿意出价来买,但他可以找人做呀。

没有了万家父女,总还有别人,于是他很快又张罗了些人来做。

起初本着吃瓜的心态,也有许多人上门来买,但渐渐的,他手下的豆腐坊也门可罗雀了。

原因也很简单,因为还是要价一文钱,比起叶家的,实在太贵,再者,也不知是否是新手做豆腐的问题,做出的豆腐比起万家父女还要差些,一来二去的,也就不再有人上前来买。

甚至一度到了就算在叶家没买着,也不愿意退而求其次的去郭二那儿买,得知这点后,可把那郭二气坏了。

但他不是个傻的,刚开始重新找人做豆腐时,他没少和一些商贾聊过此事,但他们不是推诿,就是刚开始答应的好好的,过几日人就走了。

一个还能言说是别处有事儿要处理,二个也勉强,总不能五六个都是这般罢?

他发觉出这叶三娘背后有人罩着,但一时也没找出究竟是谁,可叫他忍下这口气,那也是不能的。

所以最后才出现这种情况。

别处的人来了汴州城,问及了豆腐一事,本地人也只会给他指叶家,并不将郭二名下的豆腐坊放在心上,一来二去的,他的坊子甚至到了亏本的程度。

“她家的老豆腐炒咸菜,那叫一绝。”

“瞧你就是不会吃的,老豆腐要与活鱼炖汤,这才香。”

“与你们不同,我爱吃她家豆花,嫩嫩的,刚一进嘴就滑下去了。”

一提起豆花,众人就来劲了,“哦,那你爱吃甜的还是咸的?”

“我爱吃咸的,听闻仓河村还有名为酱油的东西,淋在上面,也别有一番滋味。”

又有一人鄙夷道:“甚?咸口?怎好是咸口,要我说,豆花那般嫩,还得是红豆泥最正宗,听闻这叶三娘,就是先往里面放的红豆泥,因此红豆泥的才是正统。”

被怼的人反唇相讥,“怎得,这仓河村我可是去过,他们那儿甜口的大多是女人娃娃爱吃,哦,你是女人还是娃娃?”

这话不假,比较这时候的人大多还是做体力活儿,因此吃饭吃菜口味都重些,但也抵不过这个世纪议题。

很快,这酒家就吵成一团,甚至有人提议要去叶霓面前问问,究竟哪个才是正统的豆花口味。

最后自然是不了了之,但由此可以窥见,汴州城的人对豆花此物的热情。

至于本来问豆腐的那个汉子,最后落得无人搭理的地步,也叫人啼笑皆非。

这人生得金发碧眼,本应该是人群中打眼的存在,却因为甜咸之争还被人忽视,奥斯曼内心的感受也是复杂的。

他觉得因为这个叶霓,似乎本来顺风顺水的计划,都被打乱了,甚至打乱的原因也叫他有些束手无策。

本来么,他是带着南宫蔓在关外搞事情,眼瞧着大庸与突厥的冲突起来了,那七皇子也如愿地赶往关外,但他一来这汴州,就觉得哪哪儿都不对劲。

再说叶霓这儿。

她对奥斯曼与原文的剧情如今是一点兴趣都提不起来,也只是担忧关外打仗会影响到吴一与阿布的安危。

这两人从未在原文中出现,而打仗又一直要死人的,她担忧着也正常。

但不等她担忧太多,二娘就带着家里的娃娃赶来了。

来的时候还带了好些物什,田狗儿不喜一个人待着,二娘也就把他带来,自打知晓谢长安真实身份后,这娃子也寡言了许多。

只是与之前被强略的后遗症不同,他这次更多是心情复杂,吃喝拉撒一切正常,时不时还会过问一下是否有吴一的动向,也再也不问谢长安的事情了。

村里人不知晓这些,单纯认为谢长安是考取了功名攀上高枝,不愿再回他们这个小小村落了。

仓河村的村民表面不提,叶霓一走后,那更是不加节制地痛骂谢长安,言说对方是个白眼狼云云,叶霓对他那般深情,又是个能干会挣钱的,怎得就不知好?

但村人们还是良善的,这些话从未当真田狗儿的面说,只是狗儿又不痴傻,自然知晓这些言论。

但他也没表示甚,比较比起自己知晓的,这些话实在无关痛痒。

二娘还是良善的,除了带些物什银钱,她还带来一个不大不小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