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那抓手,也是来头不小,他父族姓郭,行第二,于是人称郭二。
这郭二在汴州城的关系网不容小觑,甚至能与冯氏攀上关系,只可惜冯氏有意与叶家交好,甚至在那叶三娘第一次来汴州时,也派遣自家后生开门相迎。
头一天,豆腐坊没有人过来开业时,郭二还不当回事,只以为那万家父女被他吓傻了,可是第二日第三日,接连三天都无人开业,渐渐的,也不知从何处传来的传言。
言说那万家父女俩逃了,不仅逃了,还将豆腐坊里的豆子全都贱卖了带着银钱逃走。
有好事者告知郭二时他还不以为意,就万家父女俩那德行,怎么敢逃?
“你是不知,他们两胆子小得很,稍加一吓唬,就乖乖就范,哪里有胆子逃?”
那人瞧他几眼,也叹气离开。
再说那郭二,他手里的营生也多,时不时要去这边收个租,时不时要去那处敲打敲打,再等他回过神时,距离万家父女两潜逃已经过了有五日之久。
郭二傻眼了,他万万没先到,那样土里刚拔出头的土包子,居然有胆潜逃?
他当即怒不可遏,连夜动用自己的关系,发誓要找出万家父女两的下落。
不查不知晓,一查那是吓一跳,从出城记录来看,那两人在五日前就逃走了,又联想到四五日前有人告知他此事,只是当时他不以为意,顿时,郭二感觉自己脸上火辣辣的疼。
“他们怎得有胆骗我!”正当郭二想杀去万家女婿那儿时,有人告知他一件事。
“你知么?听闻父女两走之前去见了叶家三娘。”
“当真?”
那人道:“不知,只听闻有人见过相似的身影。”
郭二眯起眼睛,道:“不是也得是,若非那叶三娘巧言令色,这两人怎么敢逃?”
见他一脸阴狠,又联系到这郭二凶名在外,那人顿时忙不迭地点头,都道确实如此。
此前叶霓来汴州城开豆腐坊子,这郭二就记恨上了,后面叶家的豆腐坊生意蒸蒸日上,他更是恨得不行,一直在找机会下绊子。
眼下万家父女俩又跑了,偏偏跑之前还见过叶霓一遭。
天下哪有这般的巧合,定是这叶三娘从中作梗。
当天,郭二就带着一众打手将叶家的豆腐坊围住。
只可惜有林一林二在,叶霓早早的就得知了这条消息,她不慌不忙的,叫胡四去多喊些脚夫来。
胡四一脸凝重,他与帮主在汴州城混迹多年,知晓这郭二的厉害,于是忍不住叮嘱道:“三娘,郭二此人,阴狠狡诈,睚眦必报,若非必要,还是莫要对上。”
叶霓摇头,风雨止而树不静,就算今日让了,改日这郭二也会寻别的由头来找茬,而且只要自家在汴州城开坊子,就少不得这样的事情。
今日退了去,指不定就叫那些坏心眼的当她是个软包子,那日后她阿姊该怎么在汴州立足?
“无事,我已经叫人去报官,但凡事都要做全准备。”
“既然三娘心意已决,那我胡某人也当仁不让!”
胡四也是个心里有豪气的,只是多年的现实教训磨平了他的棱角,可他也不是怕事的主!
他抱拳道:“三娘放心,届时我与兄弟们在巷子口观望着,有任何不对,三娘只管吩咐。”
“好!”
送走胡四后,叶霓也扭头吩咐,叫林一林二去找苏家人。
两家利益高度一致,紧要关头也不会见死不救。
等都吩咐下去了,那郭二果真杀意凌凌地赶来。
当场就高叫:“叶三娘是谁,出来回话!”
叶霓拍了拍大娘的肩膀,示意对方放心,然后自行出门迎接。
“我就是叶三娘,敢问阁下找我,意欲为何?”
“你装什么傻?我手底下的人被你哄走了,还说个甚。”言毕,郭二就想叫人打砸。
“慢着,你话说得清楚些,我何时哄走你的人了?”
郭二冷笑,连道三声好。
“那万家父女,便是我手下的人,五日前与你见了一面,就连夜出城逃跑,还说不是你?”
叶霓笑眯眯的,这话也不接,只是问:“哦,我竟不知,万家父女已经自行发卖了么?”
又道:“我记得这万家二娘虚岁十二,就是被略卖了,也只能算强略,大人说话可要注意呀。”
“这……并非如此。”
强略二字一出,围观者的感受就复杂了,本来么,他们汴州人杰地灵、繁荣昌盛着,谁知强略一事出来后,穷乡僻壤的外乡人都能讥讽几句,因此汴州人都对强略一事深恶痛绝。
再者,谁家还没个娃娃,一想到那些牙子居然能对恁小的娃子下手,更是恨得不行,因为常年作为据点,其实被强略的娃娃里面,很大一部分都是汴州本地的娃娃。
有这些关系在,凡是提及强略一事,又或者听闻谁家与此事有牵连,本地人都是鄙夷厌恶的,更有甚者,还会直接丢臭鸡蛋。
这可不是开玩笑,你瞧瞧眼下大家伙儿的表情,若非顾忌到这郭二不是个好招惹的,只怕老早上去非打即骂了。
人群中有人悉悉索索的:
“你知么,这郭二身边之前有个新买来的小家奴,瞧着就不像有十二岁的。”
“此事我知,倒是没再看见那家奴。”
“会不会就是强略来的?”
这人还欲多说,就被那郭二暴喝道:“你知个甚,惯会胡咧咧!”
说完他恶狠狠地盯着叶霓,道:“我郭二爷向来混不吝,虽说你是个女娘,可若是动到我的头上,我亦不会手软。”
叶霓冷笑,本来不过是试探一番,谁知这郭二身上果然不干净。
她道:“莫要攀扯那些有的没的,捡要紧的说,你侮我名节,这该怎么说?”
“我何时侮你名节?”
“郭二爷真是贵人多忘事,方才言说我哄走了你的人,证据呢?证据在哪里?”
郭二咬牙,他倒是没想到,这叶霓对上他这样的地头蛇,居然半点不发憷。
但今日若是就这样归去,也实在没脸,日后他还怎么在汴州城混?
“我郭二爷说甚,那就是甚!兄弟们,给我打!”
“我看谁敢打?”胡四暴喝一声,带着一众兄弟从街坊两边包抄过来。
巧合的是,郭二带的人手里头,也有许多与胡家帮交好的,此时也生出了犹豫,这一犹豫,郭二这头的士气就去了一半。
人数比不过,士气也落了下乘,他虽说蛮横却也不傻,当下就狠狠地剜了一眼叶霓,道:
“今日姑且先放过你,叶家三娘是么,给我记住了,莫要叫我抓住错处。”
“那,郭二爷好走不送?”叶霓还是笑眯眯的,但此时众人不再单纯地以为她就是好脾气。
这样温和笑脸的背后,是她有底气有实力叫板。
旁人此前只知晓她强硬的一面,如今亲眼见了,发觉她果真是个硬茬,连对上郭二这样的狠角色也半点不怵。
围观群众本以为能吃上一上午的瓜,谁知郭二这么快就被逼退了,在暗叹叶霓厉害的同时,他们也不太过瘾,因此也就三三两两继续说嘴,顺道还在叶氏豆腐坊前排队卖豆腐。
叶霓也有些哭笑不得。
不得不说,古今中外,吃瓜看热闹的基因从未变过。
也借着这光,她也打听到不少郭二的事。
“你知么?这郭二来头不小。”
叶霓打了一碗豆花递过去,好奇道:“怎得,不就是个抓手么?”
“非也非也,就算是个抓手,那也是个厉害的抓手。”
这汉子年岁大些,知晓的故事不少,于是为她解惑道:“郭二此人,出身章郡,他阿耶本是知县的家奴,也是个有大气运的,当今章郡知县上任途中曾经遭遇劫匪,就是郭家阿公上前挡了一刀,知县才保住一条命。
当初知县大为感动,承诺他有任何要求都可以提,本以为一个家奴而已,不过是索要些金银财物,谁知这郭家阿公是个有骨气的,只是要他为自己摆脱奴籍。”
叶霓点头,此前万家父女两来找她时,只言说这郭二与章郡的知县瓜葛不浅,可里面的门道却一概不知。
难怪,有祖上这层关系在,这知县一定对郭二关照有加。
只是她想不通的是,章郡其实就是汴州的一个下属地区,相当于市级与县级的关系,郭二不过是有县级关系,何至于就敢在市里面横行霸道?
“这是为何?”
汉子呼噜噜地,飞快地将豆花吃了,就站在旁边与她说道:
“三娘不妨想想,章郡为何叫章郡。”
叶霓顿了顿,“听闻,章郡乃是敦郡王的属地?”
“不错,三娘果真聪明,一点就透。”
叶霓哭笑不得,上次遇着赵生招惹了位亲王,如今又对上了一位郡王,真是……
不过她很快调整好自己的心态,先不提亲王与郡王位高权重的,对这样下属的下属,只怕连名讳也不知,更别提下属的下属又与她这样的农户女娘有甚仇怨。
“三娘不担心么?”
“担心无用,还是做豆花要紧。”叶霓摇头,事情打探清楚了,她心里也就有了个底,总好过甚也不知。
汉子瞧在眼睛,奇在心里,这叶家三娘,接连得罪恁多人,却恁稳如泰山,可见不是个池中之物。
不清楚对方脑子里在想什么的叶霓,告别对方后也是忙得腰疼腿酸的。
在又一次累瘫了后,她还是认识到了招工的重要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