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有叶霓那么一打岔,许多上赶着的客官都归家去了,只留下快要到自己的客人,坊子里的人都松了口气。
胡四也连忙叫来自家脚夫,叫他们再抬来些豆子泡上。
“那些都是明日后日的货了,若是用了,后面该怎么办?”田文成忧心忡忡,他倒是没想到,自己发愁的原因居然是因为生意太好,于是脸上也是又愁又喜的,表情也很是生动。
吕氏也是个能干的,只是这时候的驴车也不易坐,赶了两天的路,身子本就散了一半,还不停歇地来开店,再健壮的人也要累垮了。
叶霓见她脸有些发白,连忙将人顶下来。
“我包里还有些红糖,你拿去烧些红糖水喝罢。”
原来对方发觉了,吕氏红了脸,小声嗫嚅道:“也就头一天难受,后面就好了。”
“无事,眼下客人不多,你快歇歇罢。”
“那就多谢三娘了。”
好在此前叶霓也告知过苏家人,苏家今日也有人上门捧场,一见他们忙不开,连忙吩咐了几个家仆小厮上来打下手。
就这样,头一天才勉强对付过去。
经过那么一茬,几人都累得不行,但虽说累,心里也觉得踏实,再说那胡四,本以为自己恁强壮的汉子,谁知一日下来也累得说不出话来。
他丢了差事,转头委托一个相熟的脚夫顶替自己。
“若是帮主问起来,就言我暂时歇在汴州。”
“我知,那你怎么住?”
总不好一直住在客栈里,又贵又不划算,胡四一时犯起了难,谁能想到,本以为轻松的活计,居然那般累?
另一边的叶霓,她与大娘还有吴二一起住在一个客栈里,后面肯定也是要租房子住的,但正当两人发愁时,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到访了。
来人正是那苏公子。
对方连连吃瘪,却从不退缩,这次过来也是体贴,言说自家在南城区有一个破落些的屋舍。
“三娘若是不嫌弃,可以先住在那屋舍里。”
“不知是何价钱?”
苏公子笑道:“我们两家间营生恁多,这些算个甚?”
这话其实也没毛病,虽说苏家还在筹备阶段,但是卤菜带来的利润是可以预想得到的,不过是给个不住的小院子,其实也没花费什么。
但叶霓知晓人言可畏,自家这边可都是三个女娘,而田文成家,则是一对小夫妻,跟着一起住也不方便,但可以住得近些,彼此也有个照应。
于是她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这钱还是该给的。”
见她坚持,苏公子也不强求。
只是道:“三娘放心,那院子也算不得小,你这次带来的人倒是能住下。”
入夏之后天黑的晚,眼瞧着天色尚早,叶霓就跟着一道去看,果真是个方方正正格局规整的小院子,对方低价租给她,她自然要受着别人的好。
叶霓在内心默默地记了一笔,同时也问了价钱。
自然是低于市场价的,她也是个爽快的,给了钱之后当晚就招呼田文成夫妇一道来。
两夫妻身上没带恁多银钱,叶霓也没提这茬,在她看来,自己招人过来做工,解决住宿问题也是应该的。
但小两口都是老实本分的人,自觉地进院子打扫。
胡四听闻后也是一愣,迟疑道:“这……不妥罢?”
“那院子大,中间隔得远,房间也多,你倒是不必担心。”
“如此,我胡四爷就谢过三娘了。”
正所谓不打不相识,两人这梁子算是彻底消弭了。
这边叶家人红红火火地连夜搬进了院子,另一边,那东城区的抓手也是恨得不行。
他万万没想到,不过是个看不上眼的农户女娘,最后居然风风光光地开起了铺子。
万家阿公巴结道:“汴州人不过是图个新鲜,怎会日日去?”
“哦?但我听说,今日去你家的人可是少了一大半啊。”
他忍不住抖了两下,其实他何尝不知,比起吕氏做的豆腐,自家的豆腐本就是不入流的,若是少掺水也使得,可吕氏背后是那叶三娘啊。
不管怎样,从仓河村过来的万家阿公,还是知晓叶霓的厉害的。
“大人,她家卖的花样多,只怕……”
“怕怕怕,怕个甚!她家做甚,你也跟着做就是了。”
万家阿公苦笑,言说自己当初学来这豆腐手艺,就是偷看学来的,本就只是学了个八成像,至于豆花豆腐脑,也只是在仓河村吃过,更别提嫩豆腐如何做了。
“听闻那叶三娘最近还做出了腐竹一物,连冯家人都爱吃,我、我不过就是个普通庄稼汉,哪里比得过。”万家阿公忍不住唉声叹气。
谁知这抓手越是见他唉声叹气,越是心烦意乱。
其实按照这抓手本来的想法,也没打算一直靠着这万家阿公的豆腐手艺挣钱,他本想着,开个豆腐坊,叫途经此处的商贾知晓此物,进而来这儿买方子,谁知这么长时间下来,过来也只不过是吃豆腐的普通人,连半个商贾也无!
豆腐能挣几个钱,抓手真正想做的,是卖方子挣钱。
只是也不知这些商贾是瞎了还是怎的,都好像毫不知情一般,甚至有一次这抓手自己暗示了一个商贾,那商贾翌日一早就跑得无影无踪。
他是个敏锐的,能感知到背后有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门道在,但一个二个的,都不肯言说,叫他日益烦躁。
再这般下去,东家交代的任务要完不成了!
一念及此,他就狠狠地踢了万家阿公一脚。
“都是你这个废物,若非是你不中用,怎会无人上门买方子!”
“是是是,是我不中用,还请大人赎罪。”
万家阿公又是磕头,又是上缴营生所得,最后总算将这活阎王送走了,等人一走,他又开始长吁短叹。
“这到底何时是个头啊……”
万二娘忙了一天,也是浑身酸痛,方才那抓手过来,她连大气也不敢喘一个,此时也生出了悔意。
“阿耶,你说若是我们向三娘道歉,还有别的出路么?”
叶家三娘?万家阿公踌躇了片刻,那叶三娘虽说是个厉害的,但好歹都是仓河村出身,再怎么也会留些情面在。
可这抓手……
他有意与叶霓说和,又怕被抓手记恨上,此时也拿不定主意。
父女两人抱头痛哭。
但不论如何,日子还得过下去,明眼人都知晓这抓手不是个好相与的主,比起他,叶霓立马可亲可爱了。
“只是咱们此前……三娘还会信咱们嘛?”
“不知,但总比甚也不做高强。”
父女俩打定主意,等天一黑,就出门打听叶家人的落脚处,好在因为豆腐坊的红火,如今人人都对叶霓赞不绝口,一个出门的功夫,就听许多人言说叶霓的事情。
“我看呐,这叶三娘很快就是咱们汴州城的媳妇儿了。”
“何以见得?”
“你竟不知?”
“甚事?”
那好事者说嘴道:“那叶三娘是个有能耐的,姿色也好,听闻苏公子有意于她。”
“这般么,上次却是见到两人同游,那苏公子对她,亦是温柔体贴。”
“是哩,这次过来,据说还直接住进了苏家在南城区的一个院舍。”
“我看成,两人倒也相配。”
……
万家父女俩对视一眼,默契地往苏家院舍摸去,那苏家却是家大业大,在南城区也置办了不少房产,但也都闲着,两人稍稍问了几句,天又黑着,前去拜访叶霓的人也多,不多时就问到了。
“哦,你说那叶三娘啊,喏,就在那儿住着,只是言说今日开业太累,不见客呢。”
“多谢告知,我们是三娘同村人,就过去看看。”
被问话的人点点头,但总觉得那远去的身影有些熟悉,奇怪,究竟在哪里见过呢?
他归家后与自家媳妇说了那么一遭。
“你见着那叶三娘了没?”
“并未,但她家小家仆送了一罐卤菜,言说这是三娘心意,下次要来咱们家登门拜访。”
他媳妇本还有些不高兴,觉得叶霓端着架子,一见送了卤菜,也眉开眼笑的,“卤菜一罐就要二十文钱,她倒是大方。”
夫妻俩拆开吃了一碟,滋味果真不一般,那汉子道:“难怪苏家要高价买方子,甚至不惜让利三成,若换做是我,也上赶着想合作。”
“哼,上次这叶三娘来,也拿了不少卤菜卖,怎得不见你去聊?”
汉子讪讪,“不比苏家家资丰厚。”
这夫妻俩也是商贾,只是在汴州城往来多了,就生出了定居的打算,这次汉子去找叶霓,也是存了贩货的心思。
听闻叶霓住过点的酒家,就在叶家那儿订了个大单子,日后他们店家就能有豆腐菜式,有这传闻在,那客栈人都变多了,就是为了打听何时能有豆腐菜。
两人不求别的,也是去问这些呢。
再说那万家父女俩,摸黑找到了那院舍,谁知刚去就傻眼了,居然被两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捆了。
其实一个汉子脸上还带着刀疤,要多吓人有多吓人。
不等两汉子多问,父女俩就哆嗦着言说了来意。
其中高些的道:“既然是仓河村的,要不要问问三娘?”
“可是三娘不知主公派我等保护,去了是否不好?”
两人商量半天,最后还是决定送去,不等万家阿公反应,就感到脖颈一阵剧痛,父女俩双晕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