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筹钱叶霓最近忙得是分身乏术,好容易中间抽出身来,帮自家长姊处理一番妯娌关系,立马又马不停歇地投入做卤菜的大业。
苏家这批货要的太急,连香皂她都顾不得做,全部交给四娘、吴二还有田狗儿几人做,别看这几个娃娃年岁小小,做起香皂来也是又快又好。
头一批商贾月前从仓河村拿了货走,约莫还要一个多月才能赶回来。
殷诚为此默然了一段时日,感情自家主公在寤寐思服时,这叶三娘却一直忙着搞钱呐。
俗!实在是太俗。
谁知他原原本本告知了自家主公,对方却抿唇一笑。
“如此,甚好,看来我与三娘果真有缘分。”
“甚缘分?”
“我忙着政务,三娘忙着生意,彼此都在成为更好的自己,我相信总有一天,我可以与三娘名正言顺地站在一起,届时也不会再有不适宜的说辞。”
他眉眼带笑,如今汴州的事情处理的差不多,那几个被贿赂的官员也都被查办,举家流放,牙子斩首示众,汴州城的人都直呼大快人心。
只等将这公文写清楚,交代完始末,他就要奔赴关外,那里是牙子供出的另一个窝藏点。
既然做了,就要一锅端,早在从盛京出发前他就提示过,若是投靠他的党羽也有所牵扯,就别怪他不留情面。
不管他的党羽是否有牵涉,告知后的时间里若是还未能做好扫尾工作,这样的无能之徒他亦是不需要。
“曹辉,你过来瞧瞧。”
阴影里一个中等身量的汉子突兀地出现,接下细细看了下去,道:“此举高明,听闻左史大人不日就要自关外归京,想必路过汴州时就能听闻殿下义举。”
谢长安眼皮子不抬。
这汉子心头一沉,直直下跪道:“草民愿留在汴州,替主公分忧。”
“好,照你说的办。”
“喏。”
修长的身影越来越远,最后道:“殷诚,替我备好衣物。”
殷诚正要追随而去,却被这名叫曹辉的汉子扯住衣角。
这汉子赔笑道:“殷大人,殿下出宫恁久,身边怎得一个婢女也不见?”
“不知,殿下吩咐我作甚,我便作甚。”说完他又要走,衣角却被人拽得紧紧的。
“哦,听闻汴州城最近开了个豆腐坊,好似是那豆腐创始人叶三娘所开设的,大人知晓么?”
殷诚心里一紧,这曹辉满肚子坏水,此时又打听三娘作甚?
他蹙眉道:“虽说我不知殿下为何愿意接纳你,但叛主就是叛主,就算你带回了三殿下的机密又如何,谁知你是否是那三姓家奴,别的事最好少打听。”
这次再不给曹辉机会,殷诚直接甩袖子走人。
曹辉站在原地默默思量,暗道:看来七殿下对那名叶三娘十分上心,若想重得七殿下的信任,只怕还要从这叶三娘下手。
其实他也委屈,他自认空有一腔才干抱负,想择一明君侍奉,这七殿下本就是他相中的人,谁知半途发癫为爱盲目,无奈之下,他只好退而求其次侍奉那三皇子,谁知晦气的很,刚跳槽后,这三皇子也为爱发癫。
恰逢这七皇子杀回京,一举一动,颇有明君风范,曹辉按捺不住,最后再次选择跳槽。
但无论他如今自证,早就岌岌可危的信任还是崩塌了,他甚至怀疑,这七殿下当真需要自己么?
曾经的他想法决策还稚嫩些,如今却招招老辣,做事说话也是滴水不漏,只有谈到那叶三娘时,才有些真实的情绪展露。
如此明君的料子,叫曹辉越发想要撸起袖子跟着他大干一场事业,成全自己明君贤臣的千古美名。
但,眼下还需从长计议,至少要先重得七殿下的信任。
而谢长安,虽说他确实有些脑补太过,但有一点没猜错,至少在叶霓如今一众的追去者里,他还是有优势的,那就是叶霓确实对他有好感,只是这好感没到非他不可的地步。
更不会因为对他的好感,轻易将自家姊妹的生命安危置于不顾。
不得不说,他安插人手护着叶家,这一点就做对了。第二,周边这些人,应该不是演的,既没有跟拍设备,也没有演技这么精湛的群演。
第三,她可能马上要被送去砍头。
砍头?
砍头?!
陶冉的冷静没了,她紧紧抓住前面驱马的守卫,“大哥,我马上要被砍头吗?”
“砍头?是啊,你要去看你老子被砍头!”
谁?
谁被砍头?
她爹早就死了啊!
一提到她爹,大伙儿群情激奋,先前顾念她是个姑娘的一些汉子,此时也破口大骂:
“还敢提那叛国贼!”
“太子殿下真是太仁慈了。”
“这样的恶女,应该和她爹一块杀了才是!”
本来围着铁笼车的众人,也纷纷跑向断头台。
不多时,一个清癯高瘦的中年男人被扯上了高台。
漫天的叫骂铺天盖地袭来,陶冉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个男人,对方也平静地回望着她。
她感觉自己的病症好像又要犯了,不然鼻头为何这么酸?
陶冉正要向自己的鼻子摸去,只觉得眼睛一热,原来是她在哭泣。
她大张着嘴呼吸,心脏却一阵阵的收紧。
这男人就是原身的爹爹吗?
陶冉泪流满面,身体不受控制地使劲往前。
那男人本来平静的面容被打破,他悲怆道:“女儿,是爹爹对不住你。”
“爹爹……爹爹你不要死……冉冉以后都会乖乖的,再也不闹事了……”
陶冉感觉自己像个旁观者一般,冷静地躲在这副健康的躯壳里,感受着原身的悲哀与绝望。
底下有人尖声叫骂:“叛国贼,死到临头,你认不认罪!”
清癯的男人挺直了身板,朗声道:“陶某何罪之有?又要认何罪?”
这话就像是水进了油锅,一下子炸开了,那台上的刽子手冷嗤了几声。
“行刑时间到,陶大人,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快些说了吧!”
陶父扭头看向她,满脸的慈爱:“冉冉,爹爹日后不在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要记着按时吃饭,天冷了出门多穿些衣裳。”
“爹……冉冉不做太子妃了,你们不要杀我爹……冉冉错了,你们放过我爹吧……”
“冉冉,爹爹不是叛国贼,旁人再怎么污蔑我都可以,但我希望我的女儿不是这么想我的。”
“不……爹爹不是,爹爹怎么可能是叛国贼……”
不管陶冉怎么声嘶力竭地哀求,刽子手还是将他的头死死按住。
须臾后,一片温热的腥气传来。
她强迫自己睁大眼睛去看,人群欢呼雀跃。
“砍得好,替天行道!”
一颗圆滚滚的东西滑落到台阶上,被一个愤怒的汉子硬生生踩了一脚,陶父原本安然平和的脸,被踩得支离破碎。
“爹!!!”一道凄厉的呼喊。
陶冉只觉得喉间腥甜,居然硬生生呕出了一口血来。
此时她才有了实感,这是个封建王朝,上位者想若想杀人,那砍人脑袋,可不就像是砍西瓜一样么?
认识到这一点的她很快冷静下来,转而轻声安抚道:“不要哭,不要哭啊,你爹生前听到你的话了,他走的很安详。”
那哭声一顿,‘你是谁?为什么在我的身体里?’
陶冉苦笑,“我也不清楚,本来还以为我死了,醒来就这样了。”
‘我把我的身体给你,你可以帮我查清真相吗?’
原身告诉她,她感觉自己马上就要消散了,死前还有这个执念没有完成。
“这是你的身体,为何你还会死?”
‘我早就死了,死在了牢狱里,若非是你,只怕我连爹爹最后一面也见不着。’
这声音越来越弱,原身急了,‘我求求你,帮我查清真相,还我爹一个清白,他不可能叛国,定是被人陷害!’
这次来汴州明面上是处理强略风气,暗地里他也悄悄地将这汴州城池,全部纳入自己麾下,不仅如此,还赢得名望,可谓一箭双雕。
若是想顺心抱得美人归,还是得发展势力,成为全天下制定规则的人,届时谁还会言三娘与自己不相配?
若是曹辉知晓他如今积极发展势力的原因,居然很大一部分也是情情爱爱,只怕要气得吐血罢?
但这些都是后话了。
另一边的叶霓总算在胳膊抡废之前,赶上了苏家的订单,凑足了开店铺的银钱。
这时已经到了六月中旬,日头渐渐有些毒,但姊妹两的心还是火热的。
叶霓还在与田文成说着话。
“有一点我不解,既然在汴州城开铺子花用恁多,为何这万家父女还能开下去?”
田文成道:“三娘有所不知,汴州城里有这样一群人,专找这类人下手。”
“哦,什么样的人?”
对方告知他,这群人大部分是贵人家里的,外人都称为抓手。
“抓手身上拿着贵人送来的银钱,替贵人卖命,每年只要带回去更多的钱,自然就会受人追捧。”
叶霓了然,这个职业有点类似于现代的金融顾问,顾客将钱交给顾问,顾问利用自己的专业知识,帮顾客钱生钱。
“名声不甚好听,但手段厉害毒辣,寻常人遇上了,不死也得脱层皮,那万家女婿就是替老丈人找了抓手。听闻那抓手给了钱,还与万家父女签订了契书。”
听起来,这契书有些类似现代的对赌协议,在时限内要帮助对方挣的多少多少银钱。
只是这万家人签订的契约里究竟要求了甚,旁人也不得而知。
但从万家阿公定价一文一块豆腐来看,想必也是厉害的条约。
这次来汴州城的,除了田文成夫妻两,还有叶霓与二娘,大娘不日就要跟来汴州,此时也是能多留就多留,叶霓最近连客栈活计都不叫田五郎做,专程叫两夫妻好好话家常。
“这汴州虽说繁华,但似乎包藏祸心的人也多。”二娘不由得有些担忧。
叶霓也蹙起眉头,那抓手这般厉害,自家在这汴州开豆腐坊,不就是明摆着抢对方生意么?届时还能善了?
难怪这阵子没听万家人不慌不忙,原来是背后还有高人镇着。
不过叶霓自问也不是甚小百花,知晓万事开头难,他们叶家在这汴州举目无亲,想站稳脚跟哪里是容易的事情,就算没有那厉害的抓手,指不定还有甚别的等着。
她道:“等豆腐坊开起来了,我在这儿汴州城待一会儿再走罢。”
至少要等自家铺子站稳脚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