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像往常一样,叶霓没来得及苦恼太久,家里其他的事情又要去操心。
仓河村里田是大姓,不仅大娘的婆家姓田,就连里正家也姓田,他家大郎全名叫田成文,又因为村人都敬重里正为人,于是大家都称呼他家的大郎为成文兄弟。
叶霓也就随大流,都唤他成文兄。
这日夫妻两来叶家商量在汴州开豆腐店的事情。
“三娘想在哪里开?”
“自然是繁华些的地段。”
小夫妻对视一眼,迟疑道:“汴州不比咱们这儿,铺子租金就要这个数。”
“二十两?”
田成文摇头,“是二百两。”
叶霓倒吸一口气,怎得恁贵?不过她也很快反应过来,这汴州好歹也是个数得上名头的城池,来往的也都是些大商贾,地价贵些也正常。
田成文的媳妇姓吕,做事老实可靠,她的豆腐手艺在村子里也是数一数二的,好些石头城的酒家指明要她做的豆腐,不提别的,就连叶家的客栈,常吃的也是吕氏做的豆腐。
不得不说,里正推荐自家儿子儿媳帮叶霓,也是有根据的。
叶霓与两人谈了一番,大致确定了开店初期的投入成本,不聊不知晓,一聊也是吓一跳。
田成文作为里正家的大郎,此前又一直想去外面闯荡闯荡,因此比起叶霓,他对汴州城的物价更了解。
“那地方不仅仅是租金贵,就连粟米和豆子,也贵了一倍有余。”
“为何会这般?”
对方告知她,言那汴州来往的大多是商贾一类的。
“这些人手里现钱多,而本地人家里大半有田产,粟米贵对他们反倒有好处。”就算家里急着用钱,拿粟米去卖,也能换得不少钱财,因此除了外地人,没人觉得不妥。
“那些商贾无人反抗么?”
田文成笑而不答。
叶霓也一顿,也是,这时候重农轻商,商人地位本就低贱,就算被联合着宰价也只能自认倒霉,而且汴州城价格本就高些。
一来二去的,大家也就默认了。
她叹息,难怪当初那苏家家主,一听她手里能产许多肉食眼睛都亮了,叶霓现在甚至怀疑,当初对方告诫自己人少肉多消耗不掉,也是为了低价买入她手里的猪崽子。
那汴州连豆子都贵,猪肉价格肯定也是居高不下。
想归想,实际上操作起来还是要钱。
粗略一算,初期投入成本就要四百两左右。
此前挣来的银钱早就在买办猪崽子时消耗了大半,如今还差一半。
现实的窘迫叫叶霓很快忘了谢长安这茬,她风风火火地做起了香皂,此前还悠哉着,如今只恨不能将胳膊抡出花来。
就连本来在外面疯跑的四娘,也被叶霓扯来做香皂,她甚至将目光投向田狗儿,自打殷诚来了仓河村后,田狗儿又回到了谢长安还在时的状态,也日日疯玩儿着,这叫忙得脚不着地的叶霓看了很是羡慕。
这日,叶霓将人唤过来,“喏,这些东西送去万家罢。”
“万家?”那户人家不就是之前被里正赶出仓河村的么?
她点头,又提了根前些日子灌好的香肠,叫他一道送去。
到这里田狗儿也就明白了,三娘这是晓得殷诚来了,特意叫他送去呢。
至于那殷诚会不会做香皂,叶霓是半点不担心,她不相信对方会不看自己制香皂的过程,此前在村子里就是个干活能手,香皂只要看清楚其中的关窍,也很快能做好。
送对方灌好的香肠,也是为了感激对方暗中护着自己家,别提甚谢长安的授意,那谢长安归谢长安的,自己的谢意还是得表达的。
等恁多活计分出去后,她也好好歇了一晚,明日还要早起出门呢,自然要保持旺盛的精力。
这次出门,除了要去城里买办些香料和豆子,她也零零散散的收了些羊毛,毕竟在叶霓看来,除开羽绒衣,下一个风口肯定是那羊毛生意。
眼下要入六月,天气渐渐热了起来,卖羊毛的商贾自然也多了些,她这次来石头城,也是为了把自家收羊毛的消息放出去。
后面别人再想卖羊毛,自然能想到他们叶家。
此外,她还去城东铁匠铺家又买了一个称,这东西她上次其实买了一杆,但二娘用的更多,一来二去的,叶霓就送给二娘用,可是后面自己收羊毛,没有称还是不顺手,索性又买了一杆。
买完称之后,叶霓看着天还早,就慢悠悠地驱这毛驴去了一趟李家庄,一来是看看自己当初分发下去的猪崽子长得怎样了,二来,是将从柳家庄收来的羊毛线,拿去到染坊染色。
其实从自己给香皂上色后,叶霓不是没想过给羊毛上色,但羊毛和香皂毕竟不太一样,一个是油脂,许多染料本身也是油脂属性,多少有点相似相容的原料在里头,可麻布与羊毛不同,这两样东西要拿来做衣裳等物件的。
那日常的穿用就少不得磨损,叶霓不认为自己在染布料毛线这块,能超越这时候的古人,而且羊毛也算不得便宜,若是自己染坏了,也怪叫人心疼的。
想通这点后,她索性多带了些银钱出门找染坊的人帮忙染色,否则正要靠她自己,那自家的毛衣毛袜生意,还不知猴年马月能做起来。
但染料嘛,价钱一向很高。
大庸朝如今虽说是国泰民安,但像他们石头城与仓河村这种地方,多数还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庄稼汉,能填饱肚子就是殷实人家,哪里有闲钱去给衣裳染色?
普通人家一辈子,估计只有两天能穿上有色彩的衣裳,那就是大婚当天,与下葬时,前者大多是借来的,少有富户会选择买,后者其实也不多见,大部分还是穿着土黄白布下葬。
若是哪家后生发迹了,给家中祖辈穿个彩衣下葬,旁人都要夸赞一句好福气的。
主要还是因为这时候的染料实在太贵,原材料都取自天然植被,许多还是在边塞或是南夷等地,前者路途遥远,车马费就贵得吓人,后者尚未开化,且本土居民非常排外,去一遭也很是惊险,因此染料更是贵上加贵。
原身倒是有一件靛蓝色的衣裙,由此可见叶家耶娘对她的宠爱程度。
但叶霓知晓羊毛就算搓成线,首先要打下的也是达官贵人那个群体,否则是别想做大了。
而他们那个群体,向来又奢华无比,若是给羊毛线染色,只会更叫他们追捧。
因此叶霓想了老半天,还是觉得咬咬牙,先做好羊毛线的投资,再去等它的回报。
因此叶霓也顾不上毛驴闹脾气,直接驱赶着就往李家庄走。
她家的毛驴鲜少走恁远,如今车上又驮着货,虽说叶霓很轻,但也架不住接连赶路。
叶霓无奈,只得拿出些豆渣喂了喂,这毛驴才勉为其难地继续赶路。
她如今的体质比起刚穿来那会儿,已经好了不少,其实李家庄那点儿路她自己慢慢走过去也行,但不是叶霓自吹,如今她的名气可以说是个个都知晓,大家也愿意与她多攀谈几句。
若是走路过去,倒是不怕赶路辛苦,只怕遇上几个热情的村人,一个拉住聊两句,那个在打听几句,那她这李家庄还去不去得了?
在半路途中,叶霓又下了驴车去吃汤饼,这时候人嘴里的汤饼,其实就是现代人说的面条。
讲道理,作为个南方人她对面条的感官真的一般,但架不住这家人手艺好。
这店家就宿在石头城与李家庄的中间,因为往来的人多,路途又有些辛苦在,因此这户人家就做起了面条买卖。
瞧着不起眼,一日也能卖出七八十份,养活一家人就绰绰有余了。
一来二去的,这手艺就从祖辈留下来。
这户人家姓樊,如今当家的也是个女娘,因此对叶霓多少感觉有些亲切在,一见是她来,也连忙热情地招呼着。
此前五郎路过时,若是肚子饿了,也会在这儿赊账,只等叶霓来李家庄给他销账,因此两人也算熟知。
樊大娘今年二十有五,却因为家里营生一直未曾婚配,她靠手艺吃饭,家里耶娘也去得早,
这世道女娘家做营生不容易,樊大娘经营的久了,也有些老辣在。
一见叶霓来了,当即上前替人停放好驴车。
“三娘来啦?今日要吃甚?”
“向往常一样罢,再多加两个蛋。”
毕竟赶路了一整天,叶霓也有些饿了。
樊大娘了然地点头,进了屋里就着手做了起来,还空闲与叶霓搭话。
“你家卤菜什么价?”
“一碟一文钱,一罐十五文。”
“一罐能拿出多少碟?”
“约莫二十碟。”
叶霓瞧出她的心思,就笑道:“大娘若是要的多,可以十二文一罐。”
反正自家五郎求学与放学路上都要经过此处,那驴车又恁大,放上几罐也不打紧,还很是新鲜。
樊大娘也爽朗一笑,道:“那日后你家五郎的账,我就不记了。”
“记的记的。”
一码归一码,叶霓不是爱占人便宜的性子,何况这樊家上面没有耶娘照看着,也很是不容易。
而且与樊家有了这层联系在,自家五郎上下学什么的,自己也能更放心些。
樊大娘点点头,“你家卤菜爱吃的人多,我就琢磨着在店里也放些,客人若是想吃,也算个进项。”
“是这个道理。”
出了樊大娘的店,叶霓吃饱喝足,才马不停蹄地赶路去李家庄,虽说如今昼长夜短,但也还是要长些心眼子,能在天黑前归家是最好。
毕竟这时候的治安不比现代,自打田狗儿出事后,叶霓就警醒了许多,在安全这方面再也没有马虎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