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阻止不了

那灌出来的香肠也被叶家人吃了,个个都言好。

“滋味确实与腊肠不同,三妹是如何想出来的?”二娘赞叹,这香肠吃起来有几分说不上来的甜味儿,她本就嗜甜,自然喜爱这对胃口的香肠。

叶霓笑道:“这并非我想出来的,而是一个走过蜀道的商贾告知我的,言本地人会这般做,也不知像了几分。”

“像不像不打紧,好吃就行。”

二娘本有意叫大娘多做些,好给自己厂房里的女工开开荤,却听说里面要用金贵的白糖,顿时心疼的不愿再吃。

“你呀你,家里营生再多,也不能这般吃用!”

叶霓讪讪,道:“非也非也,那苏家名下也有产糖的铺子,也并非要用金贵的白糖,寻常老冰糖也能做。”

听到这儿二娘才勉强点头,又问:“此物耗用恁多,日后要价肯定不低。”

“是哩,但味道好,又耐存放,后面等九十月份再多做些,届时愿意买的人肯定也多。”

旅途辛苦,若是有可口的肉食吃,谁又愿意啃那干巴巴的干粮?

而且能走官道的,基本上都是大商贾,这些人在吃食上也舍得,叶霓半点不担心自己产的香肠卖不出去。

打定主意后,叶霓越发醉心研究起了灌香肠与熏肉肠的做法,不得不说,这两样对环境与气候的要求还是有些苛刻的,一个不注意就会做坏了,毁去的肉食多了,叶霓也有些心疼。

最后她差不多拿捏出其中精髓,又记了厚厚一沓小本子,这才肯罢休。

正所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谢长安在大力打击汴州城的强略风气,甚至即将问责到官吏层次时,一个不起眼的坊子也悄无声息地在汴州城开业了。

但它带来的影响是巨大的,甚至一度叫仓河村的村民想要结伴杀去。

这日,叶家的姊妹们刚起床梳洗,四娘是个不定性的,五郎又一直乖顺,于是起床后四娘一直拿出老夫子考究的姿态问话。

五郎也被问得左支右绌,没办法,在天资上,他确实比不得四娘,四娘不仅脑子灵光,而且记性也好,往往叶霓前脚刚教过,后脚这小丫头就已经头头是道了。

二娘道:“年岁小小,这般蛮横,将来谁家敢娶?”

四娘撇嘴道:“你自己都不愿再嫁,为何还要提我的不是?”

“你这丫头。”

自打去给姨太太上坟后,叶家的氛围肉眼可见地变好了,相对应的,也是四娘更加大的胆子,若是二娘与大娘又说她,如今她也敢顶嘴了。

但四娘也不是爱顶嘴,只在对方心情不错的时候,这不是,如今这一遭戳人心坎上了,于是她乖觉地背上竹篮子,去山脚打了些野草回来喂猪,自打吴一走后,喂猪的活计全部是四娘在顶着。

喂完猪后,还摘了些野果,都洗刷干净送给二娘,还认认真真地认错道歉:

“二姊,是我不好,日后再不这般了。”

二娘叹气,她并未与人真的生气,只是她心里有事儿,因此才冷了脸色。

得到二娘原谅后,四娘又开始放飞自我,在外面疯跑了老半天才归来吃饭。

最后还是大娘来家里时,才捏着小丫头的耳朵回来。

“好好的一个女娘,瞧瞧被惯成何等模样,不知晓的还以为是咱家又多了男丁哩!”

“长姊错了,为何只有儿郎可以跑可以闹,女娘也长着腿长着嘴,怎得就不能跑不能闹?”

大娘被她堵得无话可说,只能笑着给她整理头发衣裳,道:“你这皮丫头,就嘴皮子厉害,还不快进屋洗漱一番,别叫人以为是个疯傻的。”

说着,还一边将四娘往屋里扯。

叶霓今日赖了会儿床,起得迟了些,因此眼下一边刷牙一边看,也是乐呵呵的,险些没把漱口水咽下去。

谁知大娘一见她,脸色就变了。

“长姊,这是怎得?”

“你快先刷牙,我晚些再告知你。”

叶霓知晓大娘这是有话要告知自己,于是连忙刷了牙吃了饭。

大娘瞧了她半天的脸色,先是告知她,村里年初有一户人家嫁了女娘。

“就是那个万家,你知么?”

二娘放下竹箸,这万家她是知晓的,家里有两个女娘一个儿郎,此前她厂房里有人偷绒毛,其中一个就是万家女娘,也因此,万家人在仓河村处境困难。

听闻大娘随夫君去了汴州,万家人得知后就去汴州投奔了女儿。

到这里,叶霓心里也猜出个大概来。

“无事,长姊你说罢。”

大娘叹气,将自己得知的一一言说了。

她道:“今日客栈早班是我当值,我听有外乡人道汴州城如今也有了豆腐店,问我是不是我家开的分店。”

自家两个妹妹虽说个个都有主意,但大娘也知晓,两人不管作甚,都会与自己商量一番。

何况豆腐营生自家已经不做许久,又怎会突然开个豆腐分店?

“明摆着,是那万家人过去开分店,也不知他们是否把手艺外传了!”

说到后面,大娘也带着怒色,明显是被万家人这般操作气到了。

叶霓安抚道:“那万家的豆腐手艺我是知晓的,他家么,惯来喜欢注水,连石头城的酒家都不要他家的,如今去了汴州城,又哪里能落得好?”

“话虽如此,那叫村里人怎么看?”大娘还是操心,毕竟叶霓去了好几次汴州,然后这汴州就有人开豆腐坊了,不知情的还以为是叶霓背着村民偷偷卖豆腐方子了。

“怎会如此,大家都住在一个村子,谁会不知他万家是个什么秉性?”叶霓还是劝着。

不得不说,大娘还是太小看叶霓在村里的威信了,这一茬很快就传遍了仓河村,一时间群情激奋,许多人家都拿着耙子铁锹要去汴州找人。

一见众人气势汹汹,叶霓不由得想笑,她好声好气地言说了。

“大家的心情我能理解,但情况并没有大家想象的那般糟。”事实上,过了大半年方子才外泄,这才叫叶霓意外呢。

村人们愿意听叶霓说话,但并代表愤怒已经平息,只听李家阿公道:“话虽如此,那日后家家户户都做上豆腐,我们的豆腐还有谁来买?”

叶霓笑着听他言说完,才道:“可是女娘们总要嫁人,一年二年的也就罢了,总不好一直拘在家里。”

这话一出,大伙儿果真冷静了,是啊,届时就算自家女娘不愿告知方子,可若是婆家蔫坏着,背地里偷偷学了去,那又有甚法子?

而且出嫁了就是婆家人,再这么防着,指不定就叫婆家人不喜,那女儿的婚后生活也不见得好。

见大家都冷静下来,叶霓也清了清嗓子,道:“大家想想,那汴州恁远,就算众人想将自家的豆腐拉去卖,路上就坏了,是也不是?”

“是这个道理,也只能拿些豆干去卖。”

她又道:“而且当初石头城的酒家与咱们村子写过契书,三年内豆腐只能从咱们这儿买,是也不是?”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确实是这样,如今整个仓河村的,几乎都会做豆腐,也没见谁家做出的豆腐烂在了手里,并且也想叶霓言说的那样——大半都被酒家收去了。

也有些零零散散的散户来买,只是村人都嫌麻烦,不愿一块二块地卖,但若是考究起来细细卖了,也能挣更多。

自此,众人彻底冷静了,但还是愤愤不平,毕竟村里的女娘为何紧俏?不就是会做豆腐么?如今这方子被那万家人泄露出去了,大家伙心里都恨着呢。

谁家每个女娃娃?就是他万家女娘嫁的好,不也是靠着豆腐手艺么。

对此叶霓也知晓,在这一块上,村人的利益是一致的,而她作为豆腐创始人,无论如何也得去露了面。

此前仓河村的村人们为她挺身而出,眼下她没有不帮的道理。

叶霓是个行动派,也知晓这乃当务之急,连忙就带着村人去了里正家里。

里正乃是仓河村明面上的话事人,他若是跟着一道去,也更加正大光明,旁人也说不得甚。

赶去时,里正也急匆匆地要往外走。

“里正叔,您得知了么?”

“我知,正要找三娘哩。”

两拨人汇合后,很快又往汴州城杀去,与上次不同,上次是要娃娃,这次是讨伐万家不义之举。

话虽如此,叶霓还是怕那汴州人自此以为自己是个蛮横的,毕竟她后面还要开展在汴州的生意,这时候的人又极其重视名声,于是她想了个折中的法子。

这次大娘也跟着一道来,听了后也很紧张,问:“三妹,是甚法子?”

“听闻万家的豆腐坊要价一块豆腐一文钱,这般还日日有人排队。”

“是哩,虽说汴州城人能吃到豆干,可比起鲜豆腐,豆干还是差了些。”里正点头,他年岁大牙口不好,比起豆干,更爱吃软乎乎的豆腐。

叶霓道:“这法子我再琢磨琢磨,毕竟牵扯的也多。”

大娘点头,又有些不安:“言说起来,这还是我第一次出石头城,也不知那汴州是何光景。”

“哦,城池大一圈,墙也高,里面热热闹闹的,酒家也多。”

二娘笑盈盈的,道:“是哩,听闻汴州的胭脂也好,我打算买一些。”

穿来这儿恁久,叶霓还是第一次见自家二姊要打扮,不过她并未多想,只以为如今二娘赚的钱多了,就想体体面面的,再说,二娘本就是二十出头的年岁,打扮打扮也不奇怪。

反倒是大娘,若有所思地瞧了她一眼,最后愣是没开口。

大娘心思细腻,这事儿论起来还有些敏感,她打算等时机成熟了再告知叶霓,另一方面是她被路上的风景吸引去了目光。

虽说在叶霓看来,这官道上光秃秃的也没个甚风景可言,但对大娘则不同,她自小就出身在灰扑扑的村落,那石头城虽说气派些,可也是灰扑扑的,但这官道上不同。

沿着官道走,两边种着些林木,还途径一小段湖泊,岸边的柳树风一吹就摇来摇去的。

在叶霓看来很普通的景色,大娘和村人们却很是新奇。

“三妹,外面的天空好蓝呀。”大娘忍不住说道,她作为长姊,记事起就忙个不停,后面嫁做人妇,也是脚不沾地的忙,自家三娘出息后又围着三妹忙。

她很少闲下来好好看看这天,瞧瞧那清澈的湖水,就连叽叽喳喳的小鸟,都叫她觉得新鲜。

论起来,这还是大娘最得闲的一天。

迎着自家长姊温柔的眸子,叶霓心里一酸,是啊,她有些太忽视大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