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甚?”
叶霓笑道:“哦,脱模时总有些落在里面,我将它们检出来重新融了。”
这些边边角角的碎料她也没打算仔细做,自己胡乱融成一大块,打算切成一片一片的散卖。
毕竟自家这一带富庶了,好些人家现在吃用都舍得放油,而且得知劁猪后猪崽子能长得更肥,如今仓河村几乎每户人家都养着猪崽子,等过年过节的,只怕又会有不少猪油出来。
吃油多了,那届时自然有去油的需求,因此她零零散散做了些,都拿去给四娘。
四娘人小鬼大,除了每旬叶霓给的零花钱外,自己也会捣鼓些小玩意儿挣钱。
听闻此前做的猪毛刷就挣了几百文钱,也是不容小觑。
提起猪毛刷,叶霓就想起此前收的羊毛。
当时自己想做牙刷,结果猪毛刷太硬,若是用羊毛呢?
这般想着,她连忙进了地窖去看,这些羊毛在地窖里待了恁久,一直无人问津,也不知会不会放坏了。
好在叶家的地窖修葺的好,李大娘整理时也特意用麻布盖上,因此才并未损坏。
只是羊毛乌糟糟的,她拿出一小撮洗了又洗,总算有些能看的,羊毛不像鸭绒鹅绒无人问津,当初收来的价钱也不算便宜。
毕竟这时候的人写字喜好在底下垫一个羊毡子,一个好的羊毡子,价格也高昂,但她今日过来不是为了做甚羊毡子,而是为了选些软和些的羊毛,看能不能做一个牙刷。
提起牙刷,叶霓可太想了,她空间里倒是有,但这时候的人没有刷牙的概念,就是讲究些的,也是只沾着盐擦一擦。
她自己倒是日日刷牙,但总得等夜深人静的时候进入空间,肯定算不上方便。
索性眼下要紧的事情忙完,只等王二郎过来取货,于是她也闲着做起了羊毛刷。
有了做猪毛刷的经验,如今叶霓做毛刷的手艺是越来越好,很快就将羊毛固定在竹板上,这手艺她还是跟着陈家阿公学的,虽说有些粗陋难看,但用着倒也顺手。
做成之后,当晚就用了。
大娘二娘看了都觉得稀奇,“这是甚?”
“牙刷。”
叶霓倒了些自制的牙膏,刷的那叫一个不亦乐乎,总算能正大光明的刷牙了,她能不高兴么?
这牙膏也是她自制的,主要成分就是食用碱、米糠油,外加些晒干的豆渣当做牙粉,古时候的食用碱其实就是小苏打,自己做也简单的很,草木灰烧完后加水,等澄清后,上面的就是了。
说叫牙膏也勉强,毕竟做出来的不是膏状体,反倒是更像漱口水,味道只有碱水的酸涩,若是嫌口感不好,还可以滴两滴丁香油进去。
叶霓不喜欢加了丁香油的口感,但二娘却很是喜欢,甚至因为这丁香油,很快就接受了用羊毛牙刷。
“言说起来也有几分奇怪,本来用着觉得硌牙,但也不知是不是用得久了,习惯了也觉得好。”
见二娘喜欢,叶霓也高兴,家里几个娃娃年岁小,对新事物接受得快,但二娘年岁稍长,如今连二娘都用惯了,那她自然不必再担心。
“这是在作甚?”
二娘笑盈盈道:“长姊快来瞧瞧,三妹又做出个好物什。”
……
须臾后,叶家的院子里齐刷刷的有三个人蹲着刷牙,己的羊毛刷刷牙。
六娘最是顽皮,嘴里的牙膏咕噜噜的,吐了还要。
“这个不能咽,听你三姊的。”
“我知。”
六娘乖乖地将嘴里的吐干净,又去打了井水来洗脸,叶家娃娃养得精细,别看六娘人小,吃起饭来也半点不马虎,虽是个女娃娃,瞧着却被同胞的五郎高些。
等洗净了脸,又蹬着小短腿跑进屋里寻麻布,整个过程半点不要大人操心,也不知是不是与叶霓在一起久了,大娘如今觉得她的话很有道理。
恁小的娃娃,会打理自己就不错了,怎好再使唤做活儿?
有了这层怜惜在,她早就放下此前的芥蒂了。
与二娘不同,大娘生为长姊本就更有责任感,姨太太走后,家里的娃娃也基本都是她照看着,言说起来,算是他们半个娘也不为过。
因此虽说对自家阿耶行为不满,但是她对弟弟妹妹的疼爱,那也是实打实的,又有叶霓的刻意引导,叶家早就没有嫡庶有别的话了。
仓河村的村人原也有些看不上这几个娃娃,但是叶家人都接纳了,他们自然也不再言说甚,反倒是感叹叶家和睦。
本来么,耶娘都去了,旁人都以为叶家要没落了,谁知姊妹几个将这个家撑得好好的,不比别家差哪里,日子反倒越过越红火。
什么是本事?这就是本事。
虽说这时候重男轻女,但叶家女娘的本事别人也都看在眼里,一来二去的,个个都敬重着。
倒是那田家,耶娘都在,家中男丁也多,还有个祖传的制醋手艺,若是老实本分过日子,本也该是人人艳羡的对象,谁知给那田六郎抬了媳妇进门,就彻底成为村人们茶余饭后的笑料了。
“田家也是遭了灾,正所谓家和万事兴,结果闹成这样。”
“可不是么?我去下地时瞧见了六郎,脑子上的疤还未退哩。”
另一人摇头,“要我说,那田六郎也是应得的,尽管有才学在身,奈何不中用,日日好吃懒做,这谁受得了?”
“这施小娘嫁来恁久,怎得我从未见过?”
一提起这施小娘,知晓的人都嗤笑,本来么,因为强略一事村民对李家庄已经有了些看法,如今嫁来的女娘又这般懒散,大家少不得连带上李家庄。
那人道:“听闻最近有了身子,那更是了不得,吃饭都叫林氏送去屋里!”
众人皆叹服,都是农家女娘,谁比谁高贵不成?怎能这般使唤人,何况那林氏还是她长嫂。
“是哩,他家白日吵闹,晚上也不歇着,做邻居都要烦死了。”说话那人就住在田家隔壁,对田家的动向他可谓是了如指掌。
他正欲多说,却见叶霓替了那帮工,于是连忙闭嘴不言。
“要一包香酥炸田螺么?”
“两包,两包。”这汉子有些尴尬。
“银钱还是甚?”
“用豆渣换。”
“好嘞。”叶霓笑眯眯的,接下这一大袋子的豆渣,曾经村里人对这豆渣不以为意,如今家家户户养猪,这豆渣反倒紧俏了。
新鲜的豆渣和一些菜叶子煮煮,再加些米糠稻穗等,猪崽子吃得头都不抬,这还是村人从吴一那儿学来的,日日喂着,小猪确实肥嘟嘟的。
只是叶家现在不做豆腐,之前攒下的豆渣都用尽了,于是如今也收豆渣。
这村人得了炸田螺,又道:“我方才的话,三娘别往心里去。”
谁人不知叶家姊妹关系亲厚,大娘又是田家媳妇,若是田家有难,她自然不会置之不理,自己虽转述的都是实情,但也怕三娘因此对他有成见。
叶霓哭笑不得,于是又多添了些炸田螺进去。
如此,村民才放下心来。
等人走后,她也想着,这虽是田家家事,但眼下这情况还是问问罢,毕竟自家长姊的脸色最近也不好,也不知是不是受了甚委屈。
大娘道:“我么,有客栈的活计在,他们也不多为难,倒是苦了三郎。”
其实不光是因为客栈活计,更重要的是田家人不敢招惹叶霓,因此再怎么折腾,也不敢拿大娘问话。
可田三郎就不同了,他生性老实,田家彻底闹开了后,上面两个长兄变着法子地逼他表明态度。
如今田大郎与田二郎心意已决,就是要分家,田六郎自然不肯,若是分家,就没有便宜可占。
至于田家二老,一哭二闹,甚招式都用尽了,还是阻止不了两儿子的意愿,也知晓分家势在必行,眼下就是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这不,现在就紧抓着田三郎不放呢。
大郎二郎分家,六郎不愿,只有三郎沉默不语,于是两边都逼着他。
“可问了如何分么?”
“阿娘言若是分家,她就跟着六郎走,但六郎哪里是个好的。”大娘幽幽叹气。
叶霓也明白过来,田六郎那样的脾性,田家婆子跟着他哪里能讨得了好?届时虽说分了家,可孝字当前总不可能真的不顾耶娘死活,几个儿子肯定还要贴补着,最后这好处不还是在田六郎身上么?
“这田家婆子,可真是……”天底下怎么会有这般偏心的阿娘,真叫人大开眼界。
大娘告知她,言田三郎也知晓这些,“家里闹得不行,我归家后还收敛着,但也是一夜吵闹不得安睡。”
“就没有别的法子了么?”
大娘摇头,除非田家二老突然转了性子,不叫小辈为难。
叶霓见她满脸愁怨,也不由得为自家长姊揪心,虽说如今大娘在客栈做活,可田家的事情对她还是有影响的,可若是问她该如何解决,她还真的没招儿。
当夜,她将大娘的苦楚一一说了,二娘道:“这事儿好办,就看长姊愿不愿意受着。”
“此话怎讲?”
二娘言道:“田家这境况迟早要分家的,与其叫那田六郎占便宜,不若叫长姊一家收下这两个老的。”
“长姊愿意么?”
“眼下只有这法子。”
叶霓一听也是这个道理,田三郎为人老实和善,将这两个老的送去他这儿,上面两个兄长肯定没有意见,不管是银钱还是吃食,给了田三郎总好过给那田六郎。
只是这二老此前多番为难过大娘,不知她是否愿意。
是夜,没等她将这想法告知大娘,田家就又闹开了,这次田六郎将气都发在施小娘身上,甚至将人打得小产。
当晚田家人紧急来叶家借驴车,连夜将施小娘送去城里看郎中,命倒是保下来了,但孩子没了。
自此,田六郎的名声更是臭不可闻,李家村的施家还过来把女儿接走,明摆着是气愤女儿遭遇。
“哎,那施小娘虽说好逸恶劳,但也罪不至此……”
“这田家倒因此分了家。”
“那两个老的跟谁?”
“不知,但并非田六郎。”
那田家婆子再喜爱小儿子,经此一事也生出了惧怕,现在能打媳妇,日后是不是就要打老娘?
既然迟早要分家,那不如跟着大郎走,大郎虽说脾气差些,但为人稳重,干活儿也是一把好手,至少不会亏待自己。
自此,田家就这么散了,也是叫人唏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