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布庄,李家庄的人来掌柜的这儿买办么?”
“无有。”
叶霓点头,就算富庶如李家庄,也没有人家舍得在颜色上花用,看来自家的胰皂在这一带是没有销路了。
加上胰皂原料都是油脂,就算后面生意做起来,走薄利多销的路子,只怕买得起的人家也少之又少。
打探完市场后,她更加坚定要将胰皂包装好卖与富人家。
掌柜的有心与她多攀谈几句,便一路送到门外。
但只留下空荡荡的骡子,她怪道:“咦,田狗儿呢?”
“三娘找谁?”
“田狗儿,方才与我一道来的娃娃。”
掌柜的安抚她,“先别急,我叫女工们帮着一道找找看,娃娃皮实,许是到哪里撒野折腾了。”
“我知,那我先问问周边人家,劳烦掌柜的了。”
两人分头行动。
有路过的村民热心道:“那黑瘦的娃娃么?我记着他,他一直在那儿坐着呢,旁人问起来都言在等三娘。”
“后来么?可瞧见了?”
这人摇头,“不知。”
叶霓越来越焦急,田狗儿好端端的,也不是闹腾不听话的性子,这赵家村他又人生地不熟的,能跑去哪里?
一路找一路喊,却半点没见田狗儿的身影。
天越来越黑,就连帮忙找寻的女工都要归家了,叶霓不好强留,于是谢过众人,打算独自找寻。
掌柜的言道:“如今家家户户都在走动,人来人往的,指不定是那娃娃怕生,自己先归家了。”
旁人也道:“是哩,我家大娘此前也丢过,那时都找疯了,也是自己先归家了。”
还有人问:“三娘最近是不是与娃娃置气了?有的娃娃不懂事,闹起性子来就会这般,故意藏着看你找。”
叶霓安定了几分,也知他们说的在理,不管如何,还是先归家看看。
谁知一回客栈,刘大郎也道未曾见过田狗儿。
“狗儿不是与你一道去李家庄了么?”二娘有些奇怪。
“不错,但我出门并未瞧见他,找了许久,也不见踪影。”
“去谢郎君住所看看呢?”
叶霓抿了抿嘴唇,眼下只好如此。
谁知几人一道赶过去,还是扑了个空,但二娘心细如发,“这屋子瞧着有人打理。”
不错,谢长安离开许久,但屋舍依旧干净,想来是田狗儿时常回来打理的缘故。
能找的地方都找遍了,还是不见田狗儿的身影,叶霓有些崩溃,这事怪她,没把田狗儿带在身边,否则恁大的娃娃,不会说走丢就走丢。
二娘是个能主事的,知晓她妹子眼下心里乱着,于是出面道:“田狗儿既然记挂着谢郎君,会不会去找他了?”
“李家庄他并不熟知,就算要去找谢郎君,也不会选择从李家庄走罢?”
“这倒不一定,往常在村子里,恁多人看着,他不好走,去了李家庄反倒是个脱身时机。”
二娘的话有些道理,但叶霓总觉得不对,虽说田狗儿因为谢长安一事,而对自己有些看法,但他也不像是为此置气的。
她沉默不语,这事是她的责任,此前谢长安将田狗儿交付给她,作为成年人,自然也要监管的义务。
是夜,在叶家人歇下后,叶霓又起身寻找,但她甚至找到了石头城,还是没瞧见田狗儿的身影。
归家后她也不得安睡,翌日一早,也是赶忙去石头城打听。
“若是有田狗儿的消息,劳烦二郎告知我。”
“自然,三娘放心,这几日家中无事,不若我随你一道找罢。”
若是往常,叶霓肯定会拒绝他的示好,但眼下情况紧急,她也顾不上恁多,只得点头应允。
一个半大的娃娃平白走丢,这事儿也引起了不小的轰动,而且年关附近也没甚要紧事,一来二去的,居然有许多人自发的帮着找寻。
其中李家庄的人最多,毕竟娃娃是在他们李家庄走丢的,言说起来,也有他们的责任,责无旁贷,自然要帮着找。
就这样翻来覆去地找了有三日,就是个死的也该被撅出来了,但还是不见田狗儿半点踪影。
罗二郎迟疑道:“会不会是略卖?”
叶霓心底打了个突,略卖就是人口买卖,古时候的人只需年满十二,父母点头,即可略卖。
牙子会带着这些娃娃到大户人家,若是相中了,则能留下来做家奴,石头城里好些富庶人家就有家奴。
她蹙眉道:“田狗儿才六七岁,耶娘也早就不在了,怎会是略卖?”
“最近可有别家娃娃走丢么?”
众人议论纷纷,言说汴州有几个,也是最近丢的。
虽说大庸朝建国不久,也算得上是国泰民安,但治安比起现代还是差的,叶霓穿过来之后一直谨慎着,只是叶家日渐繁盛富裕,日子久了她也难免有些松懈,在这一块她还是疏漏了。
但眼下要紧的不是给自己定罪,而是快些找到田狗儿。
于是她当即找到亭长汇报此事,这亭长出身仓河村,村子拢共就这么大一点,细细考究下来,谁家祖上都有些沾亲带故的,肯定不会坐视不理。
亭长道:“三娘莫慌,田狗儿是在哪里丢的?”
“在李家庄,我去扎染坊办事,他就在骡子上等我,进出时间不超过一刻钟,娃娃就丢了。”
“那骡子还在么?”
叶霓一顿,也发觉出不对劲的,强略乃是重罪,对方这般做肯定是为了求财,可是骡子也很值钱,孩子都能抢,为何不顺手把骡子也牵走?
亭长与她言说了一番,也道最近略卖的案子较多,但多数在汴州附近,仓河村这个,还是头一遭。
“此事发生在李家庄,我去问问李亭长,若是也无线索,就去汴州问问。”
“好,多谢大人。”
眼下只能如此,叶霓谢过后也归家了。
只是她越想越不对劲,李家庄不比仓河村,往来的都是村落里的人,若是有甚生面孔,村子里的人也一定会警醒些,可她细细问了,最近李家庄并无生面孔出现。
二娘也觉得奇怪,道:“狗儿也不是个傻的,那日天也不黑,怎会无知无觉地被人强略了去?”
“会不会,是熟人作案?”
二娘一惊,连忙捂住她的嘴道:“你与我说就罢了,出了门可千万别提。”
叶霓沉默,她自然知晓,这年头十件案子能查明一二,就已经算是查案高手,若是案子没查明白,自己的言论又外传,日后李家庄的人定会记恨上她,反咬一口是她没看好娃娃都是轻的。
但这念头一出现,就再也压不住了。
她越想越有这个可能,田狗儿这样的野娃娃,能自力更生活恁久,肯定不是个蠢笨的。
对方既然敢抢娃娃,却不敢抢骡子,说明田狗儿没反抗,但骡子不同,牲畜的力气大,这人没有把握,所以才不敢抢。
有了这层心思,叶霓也开始打探起了田狗儿的过往。
刘大郎道:“狗儿么?他家阿公是个能干的,靠手艺到城里定居,可惜福薄,剩下的儿子有些痴傻,老两口没再要,一直带着儿子四处求医。”
若是现代,那还有些医治可能,但这样娘胎里带出的痴傻这时候怎么治?根本没得治。
于是一来二去的,耗尽家财,最后狗儿阿公带着儿子回到村子里,还说了一个瞎了眼的女娘。
“听稳婆说,狗儿娘亲胎位不正,生了狗儿就去了。”
“狗儿娘亲是哪里人?”
刘大郎犹豫着,反倒是二娘搭腔,她道:“与姨太一道来的,平日也寡言,除了姨太太,谁问话也不回。”
叶家那房姨太太,是李家庄的一个牙子说来的,那牙子信徐,人称徐牙子,虽说在李家庄也算富户,但因为他做牙子行当,在李家庄人缘算不上好。
听了这些,叶霓觉得有了些头绪。
她将自己的想法与亭长言说了一遭,两人都道昨日就翻找过了,但并未在徐牙子家中找到田狗儿。
“那牙子还气愤哩,言我与李亭长看低了他,要去官府告状!”
“他邻居呢?”
“并无邻居。”
徐牙子这行,带回来的娃娃也时常哭闹不止,而且这行当阴损,李家庄的村民都不愿意与他做邻居。
叶霓沉默了片刻,又问能否问问徐牙子。
“自然,但他这人蔫坏着,三娘还要小心周璇。”
“我知,多谢亭长大人。”
一行人赶到徐牙子家里时,他正准备赶着驴车往外走,一见李亭长也在,神色中就多了些慌张。
叶霓没错过这一点,这徐牙子就算没强略田狗儿,但肯定多少知晓些,不然不会心虚。
徐牙子是个中年汉子,精瘦精瘦的,板牙黑黄着,一见两亭长赶来,他面露不悦,“我家没有田狗儿,大人不是搜过了么?”
她上前道:“我知,但娃娃丢了也是大事,狗儿走丢那日,你在作甚?”
“你是何人,我为何要答话?”
李亭长厉声喝道:“答话就是,莫要耍心眼。”
这徐牙子还是畏惧的,于是乖乖答了,言自己常年在外做活,不过是年末归乡过个年,那日自己在家里做吃食,并未出门。
“里面我能进去看看么?”
“大人都搜过了,还要进去做甚?”
但无奈两位亭长在这儿,最后徐牙子迫不得已,还是带叶霓进去了。
“你这小娘子瞧着娇贵,可别怪我没提醒。”
被这么一说,李亭长也生出犹豫来,小声道:“里面都是要卖的娃娃,徐牙子对他们动辄打骂,三娘当真要去么?”
“去。”
话已至此,只得开门叫人进去,里面乱糟糟的,还有阵阵恶臭,院子里拴着许多神色麻木的娃娃,有些精神瞧着尚可,却被堵上了嘴巴。
“这是……”
被恐吓了几回,徐牙子也乖觉了,赔笑道:“哦,那娃娃生性好斗,若是不这般,与人缠斗,咬也能咬下一层皮来。”
听这话时,叶霓瞧见那娃娃目露不屑,似乎不以为然,于是她故意提了一嘴。
“昨日下午,你就是做饭给这群娃娃吃的么?”
“是哩,娃娃们遭遇可怜,我对他们都是极好的。”
果然,那堵上嘴的娃娃更为气愤。
叶霓道:“把那孩子嘴里麻布拿下。”
徐牙子脸色变了,他叫骂道:“你这女娘怎得不知好坏,早就言这娃子凶悍,我不去!”
“你不去,那我去。”
他冷笑,“亭长大人瞧好了,若是这女娘有个好赖,与我徐牙子一点关系也无。”
听了这话,两位亭长也想劝着,但架不住叶霓铁了心。
那娃娃闻言也是目眦欲裂,瞧着颇为吓人。
叶霓扯下麻布,娃娃破口大骂,“你这撮鸟,我们两天都无吃食,也好意思贴金,我呸!”
两位亭长目光如炬地看过去,徐牙子撑不住,将事情一一言说了。
原来那晚他哄骗田狗儿,言自己这处还有他娘亲的旧物什,叫他过来取。
只可惜这徐牙子许久未归乡,不知田狗儿如今养在叶霓名下,更不知叶霓彪悍的名声,还以为田狗儿是个流浪的娃娃。
“那田狗儿在何处?”
“许、许是在汴州,我知他年岁不足,于是卖了一两银子,那牙子将他转手到汴州发卖,言那儿有门路出手。”